“妈——”,家喜抓着美心的手哭。往事不容细究,后悔也来不及。怪只怪自己心肠冷硬,不通人情。
闫宏宇拎着饭盒从外面进入,“妈——”,他也叫了一声。走到跟前,美心重重拍打这个女婿:“怎么不早说!”已是涕泪横流。
宏宇不动。
为给家喜治病,宏宇卖掉了园南小区的房子。按照王怀敏的意思,原本是打算卖何家老宅,只是那房子年代久远,挂出去,很久无人问津,只好卖了新房以解燃眉。小曼不愿意去奶奶家住。如今美心和家喜破镜重圆,小曼就又回姥姥家。一来自在,二来也能陪陪姥姥。
争抢半生,竹篮打水,家喜心灰意冷,新生的女儿,一直没取名字。王怀敏有正经孙子,还有年幼的儿子,自然对这个迟到的孙女意兴阑珊。宏宇疼女儿,给她取了名叫小晚。意思是她是这个家的迟到者。这些日子,宏宇为家喜的病操劳,疲惫不堪。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到当初二姐家文的绝望心情。但风凉话时不时还是能传到他耳朵里。有人甚至说,中年男人有三宝,升官发财死老婆。宏宇听了更心痛。他也回想,自己是怎么爱上家喜的,她那时候年轻、漂亮、倔强、有活力,家喜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歧途的。
善恶不过一念之间。
成成去上海工作,托了秋林的关系,方涛现在似乎不再介意这些事,对秋林,他也能全然当个朋友看待。家喜生病,家欢也联系秋林、秋芳,看上海有没有更适合的医生、医院。
家艺家倒是因为枫枫的工作闹过不愉快。为了保住最后的头发,枫枫辞了职,去北京发展。说是在酒吧里唱歌。家艺气得七窍生烟,还是欧阳安慰她:“算啦,为孩子生气不值当,再不济回来继承我们这个小破旅馆还行。”
家艺恨道:“哪有那个艺术细胞,搞什么东西!”
欧阳忙说:“怎么没有,遗传你。”
家艺想了想,说:“那倒是。”
光明正常往返于上海和淮南间。他和老范、家文的关系得到修补,只是每次回家,他越发觉得像回去做客。克思死后,家文与卫国家那边的人更是无来往。只是偶尔在水厂路菜市,家文能碰到春华。春华还是装看不见她,她当然也看不见她。卫国不在了,也没有再走的必要。就那么打个照面,家文感觉春华头摇摇的,似乎有点帕金森。
赶在家喜生病这段时间,光明给了钱,家文操持,打算去电视台山给卫国立个碑。
只是年前又一阵平坟运动,坟地又乱了章法。家文想起那回是小健他们去平的坟,便打算找小健带路,明确卫国坟的位置。毕竟立碑是大事。错了位置对后代不好。可这么多年过去,家文和小健早断了联系,电话号码也没有。家文想来想去,给敏子打了个电话。
敏子接了,笑不嗤嗤叫文姨。
“你有你小健哥电话没有?”家文有事说事。
“喂?”电话那头,敏子似乎听不清楚。
“喂,”家文忽然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好半天,终于听清楚了。“怎么搞的?”家文问。
敏子讪讪地:“电话不好了,前儿个掉马桶了,有时候听不太清楚。”
“那还不换一个。”
“没换。”敏子底气不足。她现在穷了。儿子留学花光了家底。
“你小健哥,北头那个,对,小健,他电话号码你要有就发我个。”
敏子连声说:“好的好的,你看我身体也不好,不然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