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身为江南首富,竞争对手自是不少,多少人巴不得借此机会扳倒慕家,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慕荣为此焦头烂额,四处奔走,上下打点,花了数万两银子,却一点水花也没见到。
岑氏被慕荣打了一顿,在房中痛哭了几日,便也回过神来了,她抓着慕荣的手臂道:“老爷,这事惊动了陛下,定京派人来查的,咱们在下面打点有什么用,解铃还须系铃人,得去定京找人啊!”
慕荣如梦初醒,当即便点齐了人马,和岑氏急匆匆地奔定京而来。
慕荣是两日前就到了定京,慕家在定京自然是有分号的,大掌柜收到了慕荣的信,早在定京准备好了三进的宅子让他落脚。夫妻俩风尘仆仆到了定京,喝了杯茶便听大掌柜说起这段日子来定京发生的大事。
与他们最为相关的一事,便是庄县令的妾侍慕氏,那位敲了登闻鼓的忠义女子,刚刚被陛下封赏了一座大宅子,就住在南城。
慕荣在淮州时,只听说庄县令被人告了,却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妾侍告了,而这个妾侍还姓慕。他和岑氏惊愕地面面相觑——除了自己的庶女,还能有谁!
慕荣和岑氏当即便去找慕明华。
慕明华也不是过去的慕明华了,过去的她喜欢华贵的衣裳和珠宝首饰,如今她却穿着素色的缎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只在浓密的云鬓处插了一根梅花银簪,手上戴了一对白玉手镯,整个人看着瘦了许多,气色却不错。
她气定神闲地由着岑氏和慕荣骂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父亲母亲可见了外面的牌坊,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慕荣一怔,他方才走得急,倒没有仔细看。
慕明华朝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微微笑道:“那是忠义牌坊,是陛下御赐于我,褒赏我大义灭亲。陛下认为我状告庄文峰,是忠义之举,父亲母亲却在这儿辱骂我,说是我害了家里,难道父亲母亲觉得,陛下也做错了?”
慕荣当时冷汗便下来了,指着慕明华的鼻子骂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
慕明华懒懒地白了他一眼,如今她可是人人敬佩的忠义夫人,有大义傍身,有陛下撑腰,并不怎么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了。
“若是二老也觉得我没有做错,那便不要在此处喧哗了,免得叫有心人听到了,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慕明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慕家恐怕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吧。”
慕明华话里的威胁两人如何听不出,气得怒火烧心,却真不敢对她如何。
岑氏咬着牙拉下脸来,陪着笑道:“你父亲方才一时气急,这才失言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如今慕家遇到难处,你在陛下那里说得上话,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家里。”
慕明华刚才不过是危言耸听恐吓他们,她哪里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陛下虽然下了封赏,却也只是派了个宦官来,便是告御状之时,她也只是在大殿上远远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起不来,连长相都看不清。
“都说士农工商,商贾为末,任你多大家业,也挡不住官场上一场惊涛骇浪啊。”慕明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她心中冷笑看着眼前二人,这男人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却从未给过半点关爱,这女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却刻薄寡恩,她对慕家并无半分眷恋亲情,自然不会为他们劳心劳力。
“慕家多年经营,想必不至于在朝中没有关系门道,父亲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找别人。”
慕荣见状,明白从慕明华这儿是讨不到好了,他本也不指望一个忠义夫人能帮上多少,但见慕明华态度如此冷漠,心中也是来气,拂袖冷笑道:“好好好,果然生女儿最是无用,你既然不当自己是慕家人了,以后也别回慕家!”
慕明华冷眼看着慕荣夫妇含怒离去,心中不屑哂笑,那个慕家,又有谁稀罕回去?她也不过是慕荣一时欢愉的产物,小时候她也对这个父亲心生孺慕,可他又何曾给过她一丝关怀?至于岑氏,既没有血缘之亲,也不能指望她对自己这个庶女有多少关爱。于慕家而言,庶女也不过是件工具罢了,好吃好喝养大了,方便卖个好价钱,送与他人结为姻亲,谋取利益罢了。
过去他们与她谈利益,如今又何必来谈亲情?
简直可笑!
慕灼华听慕荣和岑氏口口声声指责慕明华不念亲情,心中颇觉无语。这事别说慕明华确实无能为力,就是有办法,她也断不可能为了慕家的事去奔走。
慕荣此刻话里作践慕明华,不过是激着慕灼华相助罢了。
岑氏抓着慕灼华的手恳切道:“灼华,你和明华不同,你知书达理,又得陛下看重,于情于理,此事你是非帮不可的,否则咱们慕家恐怕要遭大难了!”
慕荣也是眉头紧锁,这段时间来他经受了太多,原本风流俊朗的样貌经过这些年酒色的掏空,更加难以承受风浪,此时见他,比离家之时老了五岁不止。“听闻你是今年殿试探花,深得陛下器重,不但是户部郎中,还能给陛下讲学,你可有法子帮慕家摆脱当前的困境?”
慕灼华叹了口气,道:“父亲母亲,我虽有心,却也无能为力。这事是陛下亲自盯着的,陛下要肃清吏治,整顿官场,此番吏部考绩有四百官员遭到罢免,可见陛下是动了真格的!在这风口浪尖上,我若因私废公,徇私枉法,让人抓了把柄,非但我官位不保,慕家也要因此罪上加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