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爹现在见他就烦,根本不可能跟他说话,也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
不止俩,现在一个水一个火,根本不可能融在一起,见面就要掐架。
相比于他来说,张沈飞跟他爹说话显然要方便许多。
张沈飞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想了想,竖起大拇指:“要不说呢,上阵父子兵,柱子哥你跟着王大爷在土木行打拼这么多年,也是把他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了。”
“成,这件事要是能办成,不但解决了运输公司的燃眉之急,你们父子俩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下了。”
“可不吗?”王柱子又给张沈飞倒了一杯茶。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张沈飞接到王柱子的报信之后,提前下班上了东直门。
东直门拆除工作已经进行几天,大家上下班都绕路走。
此时再看,张沈飞才发现,这里基本已经没有他记忆中的模样。
挖土机和其他机器轰鸣声中,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推着小车,拿着各种工具,各司其职,现场尘土飞扬。
工人们的脸上沾满了尘土,汗水浸湿了蓝色工装,但他们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拆除的建筑,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也意识不到,这座东直门,到底代表着什么。
张沈飞在工地绕了一大圈,最后,在城门楼子唯一还没有拆掉的位置,找到了席地而坐的王满堂。
王满堂背靠墙,看着忙碌的工人,那里头有他的徒弟,有他的儿子,也有他的徒孙,还有他们隆记的工人们。
现在,他们正在拆除他最看重的东直门……
老头儿眼里带上一抹湿润,看到张沈飞出现,又转身,飞快擦去痕迹。
张沈飞假装没看到他的动作,凑过去,也不嫌脏,坐在对方的身边,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一支。
王满堂拿手抹了一把脸,看着那烟轻笑了一声:“还记得你小子十年前抽的是八分钱的经济烟。现在,都抽上中华了。”
张沈飞给他点上烟,又给自己也点上,吐了个烟圈没说话。
王满堂又喃喃自语:“也是,十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以前你小子还是个胡同串子呢,谁能想到,现在你居然成了领导?
你爸爸妈妈要是活着,不知道多为你感到骄傲……
大飞你还记得吗?
1952年冬天,那时候你刚租了四合院的房子,我帮你装修房子的时候,接到上面要求修复东直门的通知。
当时把我给高兴的啊!!!
战乱几年,东直门破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好好修葺一番了。
我当时觉得,把四九城的精气神给修好了,还是经我的手给修好的,真好。我和隆记,也算是露了脸了!!!
我岳父修过紫禁城御花园,我修了东直门,我比他不差的!!”
可是,
谁能想到,十年之后,这个经自己手修葺,代表着四九城风水的东直门,又要被自己的儿子带着隆记拆除呢?
这在王满堂看来,是耻辱,可是儿子说,他过时了……
“大飞啊,你王大爷真就是个老古板吗?”他看向张沈飞,“不随着时代的脚步走,真的就要被抛弃吗?
那天柱子说完之后,我就在想,人活着其实挺没意思。眼看着这么好的东直门威风凛凛,又眼看着它毁于一旦……”
王满堂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时候,有西陕省来的戏班子唱戏。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用在此刻并不贴切,可他就是想到了。
张沈飞没回答他,而是指了指城门楼子下面的一群人:“王大爷,您看他们。”
王满堂看过去,发现是一群在捡老城砖的人:“他们怎么了?”
每个建筑拆除时候,都会有这么一批人。
张沈飞说道:“他们捡了老城砖回去,您知道是干什么吗?”
这可难不倒王满堂,虽然不知道张沈飞说这个干嘛,可他还是老实说道:“捡回去搭建厨房,要是地方宽裕,说不定还能搭个小屋。”
四九城住房多紧张啊,家家户户都像是住在耗子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