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蛰看向脚下,曾经遥不可及又无法感知的岁月光阴,如今都一一具现为大河中的水流。
飞溅而起的滴滴时空之水晶莹剔透,一滴水不过指尖大小,却记载着一座世界某一刻的光景,山水日月,神人逢离。
水滴连线水流,水流汇聚大江,便是诸天万界光阴流转的景象。
十一支毛毫素剑之外,多出一柄竹青横刀。
当少年浑浑噩噩,不知觉握住横刀之际。
整座绵延万年万里的时空长河蓦然一滞,连带着岸边垂腰的玉碧树枝,一瞬间被种下某个牵连所有的“因”。
生机溃散,树枝枯萎。
长河决堤,水流失控。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少年握住横刀时,种下了一个“因”。
一股水流自身侧喷涌而出,陆启蛰浑身一颤,下意识挥刀而出。
刀出,剑断。
竹青横刀面前,十一支文脉毫毛素剑脆纸难立。
少年双脚悬空,漫无目的地往时空长河上游而去,前路白光璀璨,不可言喻。
“你怎么来了?”
听到旁边响起的言语,陆启蛰才发现自己越过了某个不可言之、不可名状的大界限,已然置身时空长河上游之末。
回望下游一片苍茫,再举首眺望,头顶混沌未开,鸿蒙萦绕其中,皆未开化。
在这里,时空长河不再是河。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捧圆润无比的泉眼坠入凡间,水中孕育日月星辰,半截自混沌外闯入此方空间的扶桑树枝横绝泉眼。
扶桑树枝上有位玄色蟒袍男子独坐,眼眸低垂,望向少年,如是俯视。
一头白发自然垂下,细雪幕洒,长发途经泉眼,绕过少年,飘然去往远方。
渐渐地,缕缕幽细发丝变得晶莹剔透,化作婉转无定的水流,一根发丝便作一截历史、一段缘因。
万万缕水流汇聚,逾越不可言之不可名状大界限后,就是所有来龙去脉汇聚而成的时空长河。
陆启蛰下意识想要回头离开这里。
“尚有未尽之事,尚有未了之因,回首无用。”
泉眼水流潺潺,如蛇缠绕构建镜花水月,水镜之中,属于陆启蛰那一方时空的真正景象依此展现。
天幕崩倒溃散,天火倾泻如瀑布,淹没目之所及的一切,灼烧山河万物,连同岁月与空间一并变得扭曲起来。
大地龟裂漆黑,无数邪祟自地底深处而来,张牙舞爪,大肆横行,白骨遍地。
人们蒙昧以为的天地,其实早已破败不堪。
“于此之前,吾在,历史过去皆不可言之虚妄。”蟒袍男子望着少年。
只一瞬,陆启蛰一眼洞穿万千因果,看到了终局。
大家都死了。
连同娘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不被天火吞噬。
天下生灵坳哭呼喊,惨叫连绵,苍天之上,天道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陆启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蟒袍男子一个念头,少年和横刀双双被泉眼的水流卷起,即将回到原本的时空之中。
只要赶在大厦倾覆前力挫天道,一切不晚。
水流成型,毫毛素剑重归周身,阻碍了陆启蛰的视线,隔着水幕,他只能隐约看到一袭漆黑独坐树枝。
就此远去。
黑袍为青山,白发作碧水。
山水为伴万万年。
“力挽天倾,将扶大厦。玉楼兰雪折脆枝,诗剑竹影理神夷。”蟒袍男子一声长叹,水涟漪,白发悠悠。
从前的他,少年的他,如今陆启蛰,正是逆转天倾死局的妙手所在。
蟒袍男子不经意间一个低头,泉眼倒映,脸颊轮廓锋利如刀削,眉眼平和。
俨然数千万年后的陆启蛰。
可他坐镇于此早已亿万年有余。
少年白马平川,莫回头,徒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