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心想你们既然找上门来，就不能白跑一趟，好歹也得发挥点作用。明天的事情办完，需要人手暗中探查锈衣使者，墨家巨子没有消息，只凭钟离找来的几个墨者显然不够。要他们帮忙，按我的计划行事，作为华夏七星家族的家主，自然不肯轻易放低身段。犹豫再三，我把暗袋中的五龙令掏出来递给管青说道：“既然你们想参与此事，我也不能剥夺你们正天道的权利，又怕你们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按计划行事，你看看这个东西能不能让你们依计而行？”

管青一看是块双龙曜日的玉牌，脸色登时一变，起身向我行了一礼。她这一下，把身边的徐沫和管陶吓了一跳，惊讶的看向我。管青说道：“管青愿听卫先生调遣”，然后把五龙令递给了管陶。

管陶接过令牌，先是一惊，马上明白管青是怎么回事，起身向我行了一礼，表示愿意听从我的安排。

看到管青和管陶像着了魔，徐沫一把接过五龙令，看了一眼，用不可思议，又不解的目光看着我，说道：“知道你不但身负血剑和墨剑，而且怀揣墨柳的娇客信物，没想到你还有五龙令”。徐沫长叹一声，说道：“见双龙曜日，善从恶拒。你拿出了五龙令，我等只能听你调遣”。

我把五龙令装进背包，说道：“惩恶扬善是正天道的具体要求，但是惩恶扬善首先要分清楚何为善、又何为恶？看似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关键问题。有时候我们以为在做善事，结果可能比恶事还要恶。现在拿出五龙令，就是想你们还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善恶本质，不要轻易插手，或自作主张，万一出现善行恶果的局面，岂不和正天道的本意相悖”。

“善行恶果？”管青有点不解的看着我，说道：“善行必然带来善果，怎么可能带来恶果？”

“有时候的确有这种情况”，我看了三人一眼，笑了笑说道：“我的计划也在变化，最初想把中航月苦心经营商道一网打尽，断了匈奴积聚财富的途径，逼迫中航月启用锈衣使者，但是通过边郡墨者传回来的消息，这条商道运送到匈奴腹地的商品绝大部分是布匹、食盐和粮食，这是匈奴急需的生活物资。站在大汉的角度，断敌国商道，使敌国无粮可食，无盐可用，无衣可穿，对大汉有百利而无一害，是为大汉的根本利益考虑，可为善行。但是换一个角度，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这样做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可视为恶果。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国家，人们没有粮食果腹，没有食盐调味，没有绵麻御寒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办？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会去抢。大汉北部边郡经常遭受匈奴骑兵的侵扰，这种称为打谷草的行动就是为了夺取必须的生活物资。为了掠夺与反掠夺生活物资导致汉匈之间长达数百年的战争。漠北的自然条件比不上大汉，一旦生存受到威胁，为了生存延续，只能发动战争夺取生活物资。这种自以为是善的行为，却在无形之中促使匈奴以恶的行为获得生存的权利，从而造成匈奴与华夏民族无休无止的战争。战争没有赢家，不仅匈奴，华夏子孙也会在战争中失去生命。这个结果你们认为是善果还是恶果？”

听我说完，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可以从这个角度考虑这件事情。他们不知道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现代社会，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完全置全球利益于不顾。但在大汉这个时代，人们还意识不到国家与国家，民族和民族之间的关系本质也是利益。物质资料的短缺只够让一个国家站在自身的立场来定义国与国的关系。

一时之间，三人默不作声，他们一时半会理解不了这种观点。过了好久，管陶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想法非常独特，仔细考虑并非无迹可寻，你的观点与墨家的兼相爱，交相利的原则如出一辙，只是没有人站在更加广阔的角度去理解墨家的观点，使其无法发挥正确的指导价值”。

管陶的话让我心里一动，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关键问题，月光之门不就是因为元光元年的文化改革，让我们回到了大汉。管陶的话可以证明墨家学说在大汉具有时代根基，并非只能以游侠的方式生存下去。我看了的管陶一眼，说道：“墨家自战国起日渐式微，最终成为游侠，掌法怎么看？”

管陶没有想到我会问墨家的事，思虑良久才开口说道：“墨家和我们一样同为华夏七星，对墨家自然有些了解。表面上看墨家宣扬的兼爱与非攻，和儒家、道家等学说一样具有指导行为的价值，但是墨家学说比儒家、道家等学说更为庞杂和实用。儒道学说提倡修身，注重自我修养，特点是个体的进步。墨家注重群体性的境界提升，以兼爱定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族群的利益考虑得失，符合人类群居的社会特点。除此而外，墨家学说注重理论研究，也注重社会实践，认为群体公认的价值取向，对人起约束和指导作用，环境对人有决定性的影响。为了验证这一理论，墨家用数十年时间修建了墨家机关城，用于改造十恶不赦之人，墨家认为消灭肉体虽是一种惩罚，但不是最好的办法，应该从思想上给予改变，墨家认为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让那些做了错事，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人感受一下，离开了人与之间的相互照应，能不能凭一己之力生存下去。这是墨家的核心机密，巨子有权把墨家抓住的恶徒送到机关城，但是不能擅自前往机关城。除此以外，墨家在算学，形学，物理学等方面都颇有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