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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不是气力耗尽,而是要保留体力开车,还要应付路上发生不测。
望着一楼还有一些五六岁幼童,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嶙,夏吉祥终究不忍心,还是招呼道:
“囡囡,小囡们呀,覅怕哦,阿叔是好人呀,阿叔只杀坏人,会保护小囡囡呀。
侬拉(你们)当中谁愿意跟阿叔走呀,阿叔就带侬拉离开此地。
阿叔没时间开玩笑,只数十个数哦,辰光到了就勿等了呀,现在阿叔开始数数了哦…… 一…… 二…… 三…… 四…… 五……”
夏吉祥只预留了一分钟时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强行把孩子们抓起来带走,所以就把命运的选择权,留给他们自己。
孩子们接下来的举动,大大出乎夏吉祥的意料,几乎每一个能走动的幼童,都自发走出院落,跟着他走到卡车边上,乖乖由他抱上卡车。
冥冥之中,好像有神佛指引,这些孩子都在最短时间里,作出了正确选择。
为了让孩子们保持安静,抱上车之前,夏吉祥每人分了一块饼干,
孩子们接过饼干,大口吞咽下去,很快连手上的饼干渣都添得干干净净,待在车上个个乖顺懂事,没有乱跑乱叫的。
救援就这样出奇的顺利,当夏吉祥放下汽车后厢的篷布时,卡车上将近装载了二十名孤儿。
“囡囡们,咳咳···阿叔要开车了,咳咳···你们坐稳了呀!”
夏吉祥咳着血,喘息着爬上驾驶室,开车驶离了这栋法国拯亡会所。
······
大半个小时后,夏吉祥驶回韬朋路三百一十三号,将卡车一直开进基督抚育院后院,停在了后门门口。
这时夕阳西下,一抹晚霞照耀在天海之间,落日仿佛要沉入黄浦江畔。
夏吉祥打开车门,摁响了车喇叭,他已经没有气力下车,只能双手撑住方向盘,挺直身躯,防止压到怀里的婴儿。
那孩子仿佛感应到他的关心,愈加动的频繁了。
抚育院里的护工听到喇叭声,纷纷从后门出来,向卡车走来。
他们打开车厢篷布,发现了那些孩子,于是议论纷纷,但是他们害怕夏吉祥,都不敢近前搭话。
“愣着干什么,快给孩子们拿点吃的,我去告诉石院长!”
有个机灵修女叫了一声,跑进后门报告去了。
其余护工恍然醒悟,于是嚷着说:“快去厨房提桶稀粥来,给小囡们每人盛一碗,他们饿坏了,不能吃太稠······”
在夏吉祥耳中,这些人的话语声越来越远,也不再关心聆听,他强撑着不想昏倒,只想见到那位石院长。
他没有失望,石美兰女士很快出现在他视野,这位洁净的中年女士走出后门,径直走到卡车驾驶室前,向他打了招呼:
“先生,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没想到你会带一车孩子,还负了这么重的伤···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最终救下孩子们。
你就是一位义士,不,确切的说,你是一位大侠!”
“嬷嬷,石院长,我不是什么大侠,我很自私,原本只想救自己孩子,”
夏吉祥苦笑着,抬手示意自己前胸的襁褓,勉强向石美兰女士俯下身去,嘴里解释说:
“我杀了恶人,捎带着救下孩子们,只是想求院长大人大发慈悲,把他们一起收养下来,我知道石院长您正直善良,一定会答应的。”
石院长连忙上前,解开他的衣襟,将包裹婴儿的襁褓接过来,抱在怀中,郑重承诺道:
“你尽管放心,我们这里有诊所和妇科医生,所有的孩子,都会得到妥善照顾。”
夏吉祥欣慰的一笑,他转身将撂在驾驶副座上的那包钱拿起来,吃力的抛出窗外:
“那就拜托院长嬷嬷了,这些钱留给孩子们,买些粮食吃吧。”
说完他拧开钥匙开关,就要重新启动汽车。
“慢着!”
石美兰女士紧靠车门,大声喝问:“这位先生,你伤得这么重,不赶紧医治,还要赶去哪里?”
夏吉祥把头探出车窗,解释道:“我必须把车开走,尽量开远一些,否则日本巡逻队会循着车辙印,找到这里来。
那些日本兵没有人性,如果他们不找到我的尸体,就会连累并抓捕你们,最终也会害了孩子们。”
“等等!”石院长拦在车前,再次发问:“你还没给你的孩子,留下名字呢!”
夏吉祥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晚霞,咳嗽着笑了几声,回答道:
“我姓夏,女儿就叫丹霞吧,夏家有女若夕瑶,多经离难终有晴,她的生身母亲叫金素贞···但愿她能平安长大,活在太平年代吧。”
石美兰院长听完面色肃然,扬声道“夏先生,你当得起大侠二字,侠之大者,锄强扶弱,保国安民。
你不能走,你一个人能抵上百个普通人,不要轻言牺牲!
留下来我们尽力救治你,有担当的中国人,不仅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