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捧杀

春欲染 锦觅 2518 字 1个月前

他们大多为各司朝臣。

有郎中令,大鸿胪,新上任不久的治粟内史,以及各地郡守等等,皆以太尉刘昭带头奏请。甚至南越王颜歇以及王后李蔓亦是千里传奏本,亦望大齐另立新后,而长子长意为皇贵妃夷氏所生,因母以子贵,贵妃夷氏理应立为中宫皇后。

这些奏折络绎纷纷的送到李聿手中,搁置龙案上几乎堆成山,却并未得到李聿的批阅与答复。

李聿大抵只看一眼,又放回原位。

夏仕白偷瞄着面无波澜的皇帝,有些琢磨不透。

皇贵妃在风月楼受辱一事人尽皆知,她过去为妓之事亦是成为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圣上虽刻意压下,可贵妃那段不堪过往已是无法抹去,同时也直接阻断了贵妃晋升为后的道路。要知道,当初若非圣上力排众议极力护她,怕是皇贵妃之位都已难保,如今各司各地大臣又纷纷上奏拥戴其为后,分明就是在刻意捧杀她。一旦圣上立她为后,便会遭尽天下人耻笑,但凡明主,立一个德不配位的娼妓为后,在世人眼里便会成为荒淫无道的昏君。

圣上英明一世,不会那么做。何况闵皇后一未废,二没死,更无可能。

“仕白,将这几本奏折送去给皇后批阅。”

冷润之声响起,令夏仕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圣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那道利刃似的目光一眼将他看穿。

夏仕白汗颜,小心接过奏折,恭声应是,当即赶去了玉华宫。

伏坐于案旁的李聿看着夏仕白远去的背影,一双玄石般的眸愈发深不可测。

玉华宫内,憔悴羸弱的闵梓南拖着病体下榻,接过夏仕白手中的奏折,细长的指甲陷入折内,眼底掠过一抹极端的恨意。

“圣上顾虑皇后娘娘,不便批阅,另立新后之事…全凭娘娘定夺。”夏仕白躬身道。

闵梓南冷笑一声,反问夏仕白:“另立新后?本宫这个皇后还没死呢,圣上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恕奴才直言,娘娘如今重伤于腠理骨髓,已不能操持六宫之事,需安心静养,应早做打算也好留个贤良之名。”

圣上用意当然不是让皇后批阅奏折,是让她做一个抉择。

知难而退,还是继续垂死挣扎,全凭她如何选了。

闵梓南的脸色一白,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几乎将硬质奏折捏的变形。

待夏仕白走后,闵梓南将那些奏折全部撕毁,哭了笑,笑了哭。伤疤重叠的脸扭曲一团,狰狞至极。

“李聿,你辜负了我,辜负我们闵家!我恨你!世上怎会有你这种薄幸之人!你好狠!”

她将案上的青铜瓷器愤恼推扫于地,青丝披散,放声恸哭。细数着李聿种种的无情和不择手段。

为了从哥哥闵据手中收回虎符兵权,他允她后位,答应给她子嗣,终于她如愿以偿的当上他的皇后,也如愿以偿怀了属于他们的孩儿,可代价却是容毁腿折,半途小产!而闵家亦是凋零败落,亦不复往日风光!

这些都是拜李聿所赐!他纵容夷女那个贱人害她,却不允许她还击,哥哥替她打抱不平,反被他押入大牢沦为囚徒,她一直想做一个好皇后,想与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想与他生同裘死同穴,可他好狠,好毒,从头到尾都没爱过她,有的只是算计!残忍无边的算计!

是啊,他爱的是那个人尽可夫的夷女,那个下作不堪的娼妇!如今他暗里鼓动那些朝臣纷纷上奏,意欲拥戴那娼妇为后!

她算什么?她究竟算什么!

闵梓南一阵狂笑着,大吐一口鲜血。

“娘娘!”

石榴哭着上前扶着她。

大长秋李开石亦是跪在她旁边,泪眼汪汪的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不如,遂了圣意吧。”

也好有个善终。

闵梓南狠狠的咬着一缕长发,失心疯似的轻笑着:“不,我不会让他如愿,有我在,他休想立那贱人为后!休想!”

李开石与石榴被她这番模样吓着了,当即上前劝解着。

闵梓南渐渐平静了下来,缓缓起身,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深深寒夜。

“为本宫梳妆更衣。”

石榴和李开石照做。

随即,她身袭五凤朝阳的红色长袍,头戴精致点翠凤冠,去了望夷宫。

李聿还未曾就寝,手扶着额头,看着案上的绢帕,缓缓触摸着那上面的一行字。

日月如梭为君思。

勾唇,不觉中,漾着迷人的笑。

他缓缓的将绢帕散开,凝视着那一缕青丝。

灯下,那张举世无双的脸蒙着柔和暧昧的光晕,更显雅人深致。

闵梓南进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她的心一如初见他时那般热烈的悸动着。

可他,永远都不属于她。

极致的落寞与失意涌上心头,眸中一闪而过的微光又顷刻间黯淡了下去。

闵梓南开口向李聿行了跪礼,李聿回过神,恢复冷肃之态,将绢帕藏于袖中,起身将她扶起。

“这么晚了,皇后为何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