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在催促他——
睁眼啊,睁眼看看她。
你不是一直想再看她一眼吗?
为什么现在还不睁眼?
飘渺的声音凝实成一双漆黑的手,死死掐住时决明的脖子。空气一点一点减少,周身的气血却是直直往上冲。
时决明不断挣扎着,想要挣脱这双手——
模糊不清的声音也因此真切起来。有些娇气的女声带着些许哀求,又带着点平生一次要求不被满足而产生的小脾气,又娇又急地再一次响起:“时决明!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时决明猛然从窒息状态中脱离,睁眼看到的是穿着修身的定制高中校服,扎着马尾辫趴在桌上看他的岁晚。
明媚张扬、又有些无伤大雅的任性的十七岁的岁晚。
啊,时决明在心里木然地想,我在做梦啊。
奇怪,他怎么突然做梦了?
在一次又一次好像看不到尽头的重复里,时决明似乎早就失去了做梦的能力,那些曾经梦魇一般纠缠着他不放的回忆、那些他无数次想回却怎么努力也回不去的过去,都在某一条时间线之后,再也没出现在他的梦里。
时决明清楚地意识到这是梦。
痛苦很久的成年人的魂魄被塞进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小子躯体里,他就像是一个寄居在过去的躯壳里的小偷,茫然又遮掩地偷看着青春懵懂的年岁里,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和过去的旧影说上几句话,青春明媚的校园场景就陡然一转。
彩霞很好看的某个黄昏,还没有开花的薰衣草花田里,年纪已经很大了的奶牛猫不爱动弹,成天趴在田垄上发呆。
他们约好了今天来老头这给猫过生日,时决明坐在老头给他们的小板凳上逗了一会儿猫,察觉到脚步声抬头,就看见岁晚挽着一个他没见过的男生出现在他眼前。
岁晚笑得甜蜜,面上是时决明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含羞带怯:“小草,我谈恋爱啦。”
时决明脑子一片空白,怔愣地看着那个陌生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