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做。我此刻告诉你几件事,你即刻去办。”
李漟神色凝重,极为恭敬:“伯父请讲。”
“其一,暗中掌控刑部大牢,一旦有变,即刻令魏国公李若宰率千牛卫接管大牢三万刑徒。李若宰最擅整军,当年他那赦令卫皆是亡命刑徒,交予他办此事,断不会出错。
其二,令地方宗室联合士绅生事,不管是田产纠纷,还是租赁契约,又或是张家长李家短,统统闹到官府,缠住皇帝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事不必大,却一定要繁杂多样,定要搅扰得他们脱不开身,必要之时动作可大些,但千万别闹出大乱子。
其三,莫要再想着刺杀二狗和第三代之事。这种行径可不是你一个贵女该做的。你先前不是想逼旁人求娶李淑么?怎的不做了?”
“有皇帝和天波府撑腰,没人敢求娶她。” 李漟满面愁容。
杨文和轻笑一声:“那现在的天波府呢?”
“啊?”
“傻丫头,如今皇帝将李淑抬至尚书令高位,你觉得他有心让李淑嫁入天波府么?天波府在将门威望极高,我料想此前必是李淑或者皇帝暗示会嫁入天波府,这才说动了老太君领兵。
可从如今皇帝的举动来看,他断不会让一个大权在握的尚书令与将门联姻,不然他驾崩之后,便是另一个庞然大物崛起。这一点与你不能嫁入我相府是一个道理。
你觉得老太君瞧不出这一点?此事我点到为止,毕竟李淑与那臭小子也有些渊源,你自己斟酌,我不多言。” 杨文和沉声道。
李漟眼眸一亮,这三招当真是釜底抽薪,妙不可言。
三万刑徒军弥补了自己没有后手的致命短板。用繁杂政事拖住皇帝提拔的新贵,让皇帝纵有政令亦难以施行。 用李淑离间皇帝和天波府,堪称绝杀,老太君若强硬,李淑再难掌权,皇帝若强硬,必然失去神策卫依仗。
李漟不由感叹,杨文和不愧是文官领袖、大权独揽的左相,这份对人心和局势的把控,当真是运斤成风,妙到毫巅,无论是规则内还是规则外,手段无一不绝。
当下她便迫不及待,转身便离书房去部署计划。刚迈出书房,又匆匆折返,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而后转身飞奔而去,边跑边嚷:“我娘说了:只要你伯父不帮你,你就哭,他最见不得娘哭了!”
“死丫头!你……” 杨文和气得直跺脚。
“哼,你倒是多情呀,我说你怎的那般宠漟儿,原来是这般缘由!” 谢南从屏风后转出,冷笑连连。
“你莫听那丫头胡言,没这回事!” 杨文和疾步上前,将谢南扶至椅子上,满脸无奈。
“哼,那你为何还帮她?不是说咱家不掺和这些烦心事么?” 谢南冷言冷语。
杨文和闻言,长叹一声,道:“皇帝既已将对付我的后手尽数亮出,显然还有更要命的手段等着我。我不得不防,此番我料他是想用野利遇乞围城铲除宗室,用提拔上来的勋贵清扫已然被李溢杀得七零八落的世家。他不可能不对我下手,可我尚有几处不明,那便让漟儿去投石问路,瞧瞧皇帝还有何后手,所以如今并非我要帮宗室,而是我不得不如此。
一个濒死帝王的疯狂,我不敢想,必须想尽一切法子,弄清楚他为何要将李淑推上高位,这绝非仅仅是为第三代铺路那般简单。依我之见,皇帝根本撑不到第三代降生,他如今这般疯狂,我有太多不解之处,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试探出他的目的,备下后手。”
谢南沉默许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杨文和道:“儿子密信。”
杨文和一怔,随即迅速拆阅,眼眸落在信上,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晦暗难明。
谢南起身步出书房,悠悠道:“你们父子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已将摘星卫老人召回,我那些儿媳妇可不能出事。”
杨文和一言不发,默默将信纸凑近烛火,直至那纸张化为灰烬,碎屑纷扬而落。他缓缓坐回桌前,双目紧闭,久久未曾动弹,唯有眉心那道深深的褶痕,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良久,他才终于有了动作,抬手缓缓伸向书架,手指在一排排古籍间摸索,最终停留在一处隐蔽的暗格前。轻轻拨开机关,从中取出一本积满厚尘的名册。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封面,带起一片尘土,继而缓缓翻开册子,目光逐行扫过。
杨文和的嘴唇微微颤动,终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这孩子,可真是给爹抛来一个棘手至极的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