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闻言,望向一旁眼神晦暗的郑秋,便知二狗来意,只觉头痛欲裂。才掌嘴二狗不久,怎么又来招惹郑秋,偏巧还被李漟撞见,此刻她恨不得立毙二狗,可在外人面前,又不得不护着他,直气得她七窍生烟。
“说话客气点!” 李淑冷声道。
李漟蹙眉,行至李淑身前,冷声道:“你可知你招惹了何人?先觊觎我五妹,听闻你这癫蛤蟆弟弟常去我五妹的蛋糕坊骚扰,如今又来纠缠郑秋,你不知她是相府的人?对了,杨炯有信来,可知给我信中所言为何?”
见李淑皱眉,李漟寒声道:“家事已知,等我归家。”
李淑沉默,转身对二狗身后的内卫道:“走!”
“皇姐,你便任由那贱人如此折辱我?” 二狗双手紧攥轮椅扶手,切齿痛恨。
李淑令内卫将二狗推至湖边,目光无神,淡淡道:“你的妃子和月娘皆有身孕,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我……” 二狗惊恐。
“下次,我出此言时,便是你的死期。” 李淑语调平静,无波无澜。
二狗咬牙,双手颤抖不止,他深知李淑已动杀念。
“你前几日在朝堂险些坏了父皇的大事!若非父皇仅令我掌嘴,那时你便已然丧命。” 李淑淡淡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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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见二狗缄默不语,李淑又道:“如今野利遇乞围城,今夜恐便攻城。梁师都会携你四处巡访,你即便是演戏,也要给我示人以亲民之态,与民同苦。演说之辞我已令人备好,寻机在军民前宣讲一番,后续造势我自会助你完成。
依父皇与老太君的谋划,守长安城七日,耗野利遇乞五万兵力。而后,放其剩余五万兵入城,皇城禁军五万将其驱至西北乌龟潭。你会提前被送出长安城,往翠华山清凉寺,那里有父皇所藏五千僧兵,个个武艺高强。你领兵于乌龟潭等候,父皇已令内卫埋三万轰天雷。引爆之后,你收拾残局。保卫长安之功便归于你身,秦王的封号便是你的。”
二狗闻言,面露惊喜,望向李淑:“当真?”
李淑面无表情,摆手示意,身后内卫会意,推二狗离去。
冷风呼啸,拂面如刀。
李淑独立于这肃杀天地间,一头乌发任由冷风肆意拨弄,狂舞不停,几缕发丝凌乱地拂过那绝美面庞。素色衣裙在身,被狂风席卷,与身后在风中仅存的枯柳残枝一同剧烈摇晃。她亭亭玉立,身姿单薄柔弱,仿若谪落凡尘的仙子,周身弥漫着深入骨髓的孤寂之情。那忧愁似是有形之物,于眉梢眼角凝聚氤氲,萦绕不散。
“杨炯即将归来!” 脑海中清冷之声陡然响起。
李淑沉默不语。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那声音满是疑惑。
李淑闻之,冷声道:“见他作甚?自白马寺后,他可曾写过一封信给我?”
那声音闻此言语,嗤笑道:“看来李漟的话真的气到了你!”
“是!我生气!我很生气!他为何致信不相干之人,却独独不与我书?” 李淑声嘶力吼。
“唉!你也并非如你所言那般洒脱,我劝你莫要这般执着,我发觉你已将见杨炯当作行事之由,每有所为,都以为杨炯会理解,期望他能懂你、护你,可今日方知事实并非如此。
你其实知道,你心中的依靠,那个杨炯乃是你凭空塑造,他是你的精神支柱,却并非真实之人。当幻想与现实冲突,你难以接受,故而生气,对吗?” 那声音平淡而言,理智非常。
李淑闻言,泪水再难抑制,夺眶而出,随风飘飞。
“我劝你莫要自欺欺人,你的精神寄托是虚幻的杨炯。我的寄托是为母报仇,如今你帮我达成,我死而无憾。你的寄托是那无条件支持你的杨炯,可这个寄托终会破灭,那时你将何以为继?被他所杀抑或自戕?” 那声音字字如刀,直刺李淑内心最柔软之处。
李淑拭去眼角泪花,凄然一笑,款步沿湖边而行,悠悠道:“他定会如我所想。”
“你还在自欺!杨炯自幼由皇后抚养,与李漟、李潆共读。你也看见了郑秋手中的信,他显然致信给了每一个人,独独缺你,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那声音怒声斥责。
李淑沿着湖边的驳岸石轻巧跃步,右畔是大风呼啸下波涛汹涌的湖面,浪涛翻涌似要吞天噬地,白色的浮沫飞溅而起,打湿了她的裙摆边缘。左手边则是在狂风中痛苦挣扎、几近弯折的残柳,细长的柳枝狂舞,抽打着空气发出咻咻声响。
她似是毫不在意自己会落下这湖水,在那间隔的驳岸石上欢快地跳跃前行,如一只灵动的小鹿,那平日里端庄的面容此刻满是孩童般纯真无邪的笑意,双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然而,若有人定睛细看,便会发觉那不断从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与这灿烂的笑容相互交织缠绕。那模样,乍一看竟透着几分疯癫。
她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无妨,我早有准备!我的墓志铭便由他来写。”
“你简直是个疯子!” 那声音怒喝。
“杨炯必须支持我,若他负我,我们便同穴而眠,我来为二人撰写墓志铭。”李淑仿若未闻斥责,依旧一步一跳沿驳岸石前行,笑声愈发癫狂,回荡于天地之间,似要将心中的悲喜与决绝宣泄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