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损伤败坏得厉害。
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可是,所有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和害怕,就像他也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麻木和厌弃那样。
他不只是皇爷爷的孙子,父王的儿子,他还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是所有子民的希望。
他不能退缩,也不敢退缩。
可是,他真的很累。每天拖着疲惫的破坏的身躯苟延残喘着,若不是知道他不能倒下,他真的真的很想就此睡去,再不醒来。
就这样睡去,挺好。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又抽离了身体,渐渐地沉入无边的黑暗……
…………
悬壶阁。
从白术身上收回银针,高雨堂轻吁了一口长气。
“如何?”玉千璟问道。
“师傅教的这套针法果然神奇。”高雨堂由衷钦佩,“有这套针法辅助,加之我的解药,他身上的毒已基本控制住了。假以时日,便能清除。”
“他什么时侯能醒来?”
“短则一两天,长则三五天。”高雨堂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解释道,“第一次解这种毒,时间不大好精准把控。”
玉千璟眸光瞥了眼白术,面含忧色:“现在还没有殿下消息么?”
高雨堂摇了摇头,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荣木头急得都上火了。这几天几乎没合过眼。”
“我这才知道,这几年来,他一直追随着殿下。可他居然还瞒着我……”玉千璟心中五味俱陈,复杂难言。
“你别想太多。”高雨堂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没告诉你,肯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理由都不应该吧?”玉千璟有些气恼,“我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想必这也是殿下的意思。”在政事方面一向粗线条的高雨堂此刻却透着几分清醒,“我想他们是想保护你们玉家。”
“保护?”玉千璟愣了。
高雨堂看着这个平时在京城最喜欢和一批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的玉面公子,摇头叹道:“你竟一点也不知道么?这几年,殿下过得很艰难。很多支持殿下的臣子都被镇国公和辰王一派打压。殿下之所以疏远你们玉家,无非是为了保护你们。”
玉千璟愣住了。
“我爷爷常常出入太孙府,他都能察觉到一些,你居然会不知道?”
玉千璟摇头,神情茫然:“我爹说……”
他顿住了。
当年他的姑婆,也就是他爹的姑姑玉贵妃宠冠后宫,后来却死得不明不白,连她唯一的儿子景王也不明不白地伤了腿,从此与皇位无缘。当今皇帝当年却不追查,令他爹很是伤心失望,在家也颇有怨言,甚至因此频频惹今上不喜。他还以为殿下是怕与玉家走得太近惹祸上身所以才疏远他们的,却原来另有隐情……
“我爷爷曾告诉我,表面上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高雨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像我们大夫看诊,有些病症表面上看一样,可实际上病因却大不相同,自然用药也不一样。”
玉千璟只觉心中郁气散去不少,看向高雨堂,哼道:“没想到你这个呆子也会开解人。”
高雨堂怒了:“早知你嘴这么贱,我开解阿猫阿狗也不开解你!”
玉千璟一笑,将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我觉得吧,殿下可能没事。”
“那刚才还担忧的人是谁?”
“担心是人之常情吧。”玉千璟正色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司先生虽然也担忧操心,但并不慌乱,似乎仍是胸有成竹。”
经他这么一说,高雨堂也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昨天好像听到司先生在喃喃自语,说什么紫微星入命宫,终将否极泰来……他说的是殿下吧?”
玉千璟点头:“一定是殿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