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只说了这句,饶是她向来位尊权贵,也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惭愧——她怎么忘了,上次来告状的那位,也是娄家的女儿。
上次荀文绮陷害的,也是卿云。
当时娄凌霜咄咄逼人,要和荀文绮去和李璟对质,让李璟认两人的丫鬟,是她一手拦下,卖了文郡主一个面子。
确实是形势所迫,不能让事情闹大,但这样包庇,娄家人是心里有数的,也难怪娄二奶奶今日有这一问。
因果报应,果然不爽。
“放肆!”魏嬷嬷立刻替老太君骂道:“是你来求娘娘主持公道,你若有证据,还不果断拿出来?还敢藏着掖着。
“我看你是没有证据,红口白牙,想赶在柳夫人前面赶先告状,柳子婵若果然是这样偷情私奔的荡妇,柳夫人怎么敢把女儿往宫里送?不是找死吗?”
“柳夫人把女儿往宫里送,是因为知道卿云没有证据,觉得这事永远不会东窗事发。”娄二奶奶平静地道:“太妃娘娘不信,也大可以当我们今日是胡言乱语,我把卿云往赵家一嫁,未必赵家还护不住自己嫡亲的儿媳妇?
“只怕到时候东窗事发,伤了太妃娘娘的名誉罢了。”
说她泼,这才是最泼的时候,连旁边的崔老太君都倒吸一口冷气。
魏嬷嬷更是气得浑身乱战,还要骂她,老太妃却冷冷道:“文娴。”
魏文娴是魏嬷嬷的名字,老太妃这样的语气,可算厉害,魏嬷嬷也知道自己维护柳家太过,暗自警醒,垂手退到一边。
老太妃这才收起目光,打量起地上的娄二奶奶来。
“都说你厉害,果然是厉害,你说你带女儿去找柳夫人理论,她看穿你没有证据,是你故意卖个破绽给柳夫人吧?
“我说要找个女孩子带在身边教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知道她笃信你没有证据后,肯定会把女儿送到我这来。
“你知道你就算手握证据,想要告柳家,也只能对簿公堂,这样会伤着卿云。
“所以你以退为进,让柳夫人以为自己棋高一着,把女儿送到我这里,如今我答应收她的女儿,你再来我这告一状,是我的人犯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管,只能替你主持公道,一切静悄悄解决,卿云也不受损伤,柳家母女也死路一条,这才是一石二鸟!娄二奶奶,都说你俗,这手段实在不俗啊?”
她确实是宫中出来的人精,千年的狐狸,不过这电光石火间,已经将娄二奶奶全盘计划看得清清楚楚,别说崔老太君,连卿云都有几分惊讶,这份惊讶,自然也被她看在眼里。
娄二奶奶自然也没想要真瞒天过海,被她点破,也只是平静地跪在地上,但老太妃多少从她这不管不顾的跪姿上,看出了海棠宴那天娄凌霜的无赖泼劲来。
“太妃娘娘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她倒坦然:“娘娘既然看穿了,也知道我只是为了自保,没有坏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娘娘明察。”
老太妃被她气笑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卿云手上还真握着证据呢,是吧?”她问道:“但你不准备拿出来了。”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证据交出来,老太妃又像上次一样,卖柳家个人情,把事情大包大揽下来,娄家吃个哑巴亏,跟谁诉苦去?
“太妃娘娘明鉴,我们实在没有证据。”娄二奶奶就是不松口。
“但我如果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真收了柳子婵,你就去公堂上告一状,把证据亮出来,让真相大白,我为了面子,只好重惩柳家,到时候你也算称心如意。”老太妃实在想得周全。
“太妃娘娘说笑了。”娄二奶奶一脸平静:“真到了那时候,做娘的人,为了女儿,什么做不出来呢。也只好请太妃娘娘原谅罢了……”
老太妃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带着笑意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们母女灭口了?”
她虽是带着玩笑的意味,但想到宫廷中的秘事,实在没法让人不害怕,至少崔老太君脸上是闪过一丝担忧的。
“娘娘虽是开玩笑,但民妇想,民妇母女死不足惜,要是灭了口,再跑出什么和柳子婵相关的证据来,毁坏了娘娘的清誉,可怎么是好。”娄二奶奶淡淡道。
听她话音,显然她早安排好,连最坏的可能也想过,早把证据让其他女儿收好,也许就是那个娄凌霜,还真干得出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来。
老太妃也是闲了许久,许多年没再进行过这种交锋,和娄二奶奶一对一答,倒也有趣,见她招招都带着商家市井气息,倒也生机勃勃。
有意再对几招,无意瞥见一边的卿云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带着点伤心的情绪,不由得在心里叹一口气。
到底是实心肠的孩子,也难怪被柳家母女欺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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