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娘娘眼光果然厉害,卿云这孩子最近也真是,多灾多难的……”娄二奶奶感慨道。
“听说前些天还惊马了是吧?”太妃问道。
“正为这事来找太妃娘娘呢。”
娄二奶奶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一脸悲戚,往老太妃面前一跪,道:“民妇也知道这事不该来打扰老太妃,但一是做娘的人就是这样,一旦孩子有危险,就六神无主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敢来求老太妃庇佑了。
“二是这事也确实关系到太妃娘娘的清誉,民妇不敢隐瞒,所以尽管知道无礼,也只能来连夜禀报太妃娘娘了。
“为这事还连累崔老太君担了好大一个干系,民妇实在是该死……”
这姿态腔调,往前一跪的架势,倒和她那个三女儿是一模一样的,怪不得都说商家女泼,是有点泼劲儿在身上,好在心倒不歪,泼得倒也不讨厌。
老太妃久居宫廷的人,见惯了死气沉沉一举一动都合乎规矩的贵妇人,看她们这股泼劲,倒有点戏里嬉笑怒骂的鲜活味儿。所以老太妃见了,也跟看戏一样有点想笑。
只是卿云可怜,母亲都跪了,她也只好跟着跪了,她这样的人品,自然知道这样跪下陈情是不合适,体面倒另说,多少有点胁迫老太妃的意思了。她这样的忠厚人,顿时窘得脸通红。
可见世上人生百样,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也有天地之别,只可惜怎么早早定了赵家呢。
老太妃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惋惜道,见娄二奶奶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自己反应,只得道:“你倒说说是什么事,也好让我明白明白。”
娄二奶奶见老太妃松了口,连忙跪在地上,一行哭,一行说,把卿云和柳家母女结怨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她倒聪明,知道宫里的手段是最高超的,老太妃能有今日的地位,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也不敢耍什么心机,添油加醋。
横竖这事里卿云是十成十的占理,就是原原本本说出来,也够柳家母女死十次了。不然崔老太君也不敢冒这风险,替她们传话。
老太妃本来还带着点玩笑的意思,以为又是她们这些夫人小姐勾心斗角的事,结果一听到柳子婵私会董凤举,还写了婚书定好日子私奔的事,顿时脸色就狠狠沉了下来,瞟了身边的魏嬷嬷一眼。
魏嬷嬷哪还敢说话,也神色阴沉下来,但她是宫里经过事的老人,倒还藏得住慌张。
偷情私会,在哪都是大丑闻,宫闱中更是因为这个死了不少人。
何况老太妃这次来桐花宴,是担着管教女孩子的责任的,出了这样的事,她的名声都要受损。
何况柳家还把柳子婵送到她身边来!
娄二奶奶一边说,老太妃眼中杀意渐浓,卿云在下首,瞥见一眼,暗自惊心。
怪不得娴月说宫里出来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老太妃平日里和蔼可亲,没想到真动了杀心,也是这样威风凛凛。
“……民妇告到老太妃这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柳夫人和柳子婵铁了心要谋害卿云,已经是害过一次了,惊马的事,众人都是看着的,赵家的马上现在还有伤口,铜纽扣也现在这里,赵家人也因为这事,担了个大责任在身上。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民妇也知道老太妃是受人蒙蔽,才收下柳子婵的,但民妇看着如何不心惊,以后柳家母女步步紧逼,我们卿云还有活路吗?
“做母亲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求老太妃救命来了。只要卿云平安,老太妃尽管处置民妇就是。”娄二奶奶哭着道。
她这番哭告,倒也有几分真心,确实是实话,拳拳爱女之心,连崔老太君也跟着落下泪来。卿云更是满眼眼泪,哭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多管闲事,才害母亲跟我一起受累,也连累老太妃娘娘。”
老太妃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听到这里,语气也柔和几分,道:“你确实不该代为隐瞒,自古道‘赌近盗,奸近杀’,这样男盗女娼的事,在哪都是要上报的,难道你见朋友杀人,也替她隐瞒不成?
“你看看,你这一心软,害了自己不说,还惹出多少祸事?”
卿云垂头听训,道:“娘娘教训得是,是卿云糊涂,对不住母亲,也对不住娘娘。”
老太妃还要再说,旁边的魏嬷嬷却轻轻咳了一声,显然是有话要说,老太妃会意,却并没让她说话,而是朝娄二奶奶道:“事倒是你们占理,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这样的心思狠毒的淫妇贼子,我别说收下,还要追究柳家的罪责呢,把这样的人往我身边送,是什么意思?
“但自古捉奸捉双,奸情这样的控告,关系人的一生,可是不能轻易出口的。”
“实在是我亲眼所见,再三确认过,不敢欺瞒太妃娘娘。”卿云道。
“柳夫人就是仗着卿云是闺中小姐,没法真去见官,当堂对峙,知道我投鼠忌器,不肯为指证柳子婵,坏了卿云的名声,卿云是订了亲的人,怎么能上公堂?”娄二奶奶道:“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来劳烦太妃娘娘主持公道的。”
老太妃抬手,旁边魏嬷嬷见机,连忙递上茶来,她喝着茶,见娄二奶奶和卿云还在忐忑等待着,才淡淡道:“辛苦倒是小事,但这样的事,你们有证据没有?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也只当你们是胡言乱语罢了。”
“董凤举本人就在京中,太妃娘娘提他过来,一审便知。”崔老太君忍不住道。
“为了几句话去提人,还是个秀才,哪里也没有这个道理。”老太妃淡淡道:“你们总得有点铁证,我才好着力,不然你们有一张嘴,柳夫人也有一张嘴,怎么好断案?”
“若有证据,太妃娘娘就去提董凤举来审吗?”娄二奶奶早收了眼泪,反问道。
老太妃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