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砚垂下眼眸:“陛下驾崩,无论按哪朝律法,都应是太子即位。皇后娘娘又何必多言呢?”他言语之中带上了讽刺之意。
皇后见他屡屡打太极,索性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首辅大人,您也不必再和我说客套话了。若是在从前,我还能相信你对后宫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是这几年过去,我不信你在后宫没有耳目,今夜发生了什么,只怕你入宫之前就已经清楚了。”
沈端砚闭了闭眼:“微臣只是有些猜测,没想到——”
没想到身为弱质女流的皇后竟然真的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小皇后提前打断了他,声音果决:“陛下就在那张榻上,你可以再去看他最后一眼!”
沈端砚的气息一滞,还是选择越过皇后,走到琉璃榻前。
身穿明黄袍服的少年皇帝已经气息全无地躺在那里,永远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没了生气的尸体。虽然他的双眼已经被人阖上,但脸上仍然残存着些许惊恐、绝望、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嘴唇发乌,脸色青灰,显然是中过毒的模样。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沈端砚还是瞳孔微缩,只觉得心中微微刺痛。
哪怕这三年来,他和小皇帝这个学生已日渐疏远,情分渐薄,但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恍然失神。先帝死后,当年的他承遗诏一跃成为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面临着许多质疑。而当年的小皇帝却对他这个年轻的太傅信任有加,几乎是发自内心地言听计从。
那几年君臣相知的情分不是假的。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沈端砚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身后的小皇后却冷嘲道:“这殿里没有外人,首辅大人也不必再和我虚与委蛇了。今日的局面,只怕大人心中早有定数。一日日看着局势走到今天,不正是合了大人的意思吗?”
沈端砚睁开眼来,眸色暗沉:“皇后娘娘,是你毒杀的陛下。”
他没有用疑问句,语气笃定道。
话说到这种地步,小皇后也索性认了:“没错,是我做的。这毒下了也有三年多了。这毒本身毒性微弱,天长日久地积累下来,还没到能要了他的命的地步。这么长的时日,我等着他回心转意。但就在今夜,我等不下去了。我有太子,为什么还要一直做一个任人嘲笑的皇后,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一身荣辱托付在一个完全不可靠的男子身上?”
沈端砚声音冷厉道:“他不仅只是一个男子,还是你的丈夫,是一国之君,更是大周的天子!”
小皇后杏眼圆睁,分毫不让地与他对视,也抬高了声音道:“那又如何?太子将来只会比他做得更好!我是太子的母亲,至少将来他不会如同皇帝一样对我!我若是一直等下去,等到年老色衰,等到他废了我们母子,那才是坐以待毙!”
沈端砚看着她道:“皇后娘娘当真就确定,有朝一日太子殿下长大成人,知道了您今日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任何反应?还是说等到有朝一日,你挡了他的路,他就不会也像您除掉他的父皇一样,对你也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