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太监提着灯笼引路,一直带着沈端砚往清凉殿的方向走去。
宫里的夜似乎永远比别处黑,两侧的宫墙高而深,投下的长长阴影仿佛冰冷的湖水从人头顶没过,让从中走过的人感到窒息。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发出声响,在这寒冷的夜里,让人感到牙酸。
若非沈端砚这几年在宫中投放了一些耳目,传出些许消息,他只怕要以为这一切都是清凉殿的温贵妃想要对付他。
但他很清楚,不是。
前方的正殿已经灯火通明,侍卫们已经听从皇后的紧急调令,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哪怕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可看到了沈端砚到来粥,侍卫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沈端砚定了定心神,拾阶而上。
殿内灯烛如炬,往日用作遮掩的重罗帘幕都被宫人提前束起,豁然露出正前方的景象来。只见那华美的七宝琉璃榻前,跪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原本榻上挂着的鲛绡罗帐也被宫人挂在了鎏金雀衔钩上,让床榻上的一切都能让人一览无余。
身穿凤袍的皇后正背对着沈端砚跪在冰冷的地上,似乎是在轻抚过榻上睡着的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声音仍然平静道:“首辅大人,您来了。”
沈端砚一直走到她的身后,才行礼道:“皇后娘娘。”
皇后仍没有转身,只是轻轻一叹:“首辅大人,这种时候了,您大可不必行礼。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为何要找您,您说,接下来该如何办呢。”
沈端砚这才直起身子来,平静地问道:“敢问娘娘,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后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立在琉璃榻前轻声道:“贵妃为了邀宠,哄陛下服了丹药。然而陛下身子虚弱,怎能承得住丹药之力,情绪激动之下,竟然去了。我得到消息,命人先封住了这里,又派人去请首辅大人前来,就是这样。”
她叙述着一切的时候语气过于平静了,仿佛在说一件和她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沈端砚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后的背影,才道:“皇后娘娘既然已经有了决断,为何还要让臣孤身前来,而不是召集其余大臣,一起来商讨如何来应对。”
立在榻前的小皇后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垂下来的广袖遮住了身后榻上人的面容。
小皇后的神色似悲似喜,似笑非笑:“首辅大人,您清楚的,我不过是个女流之辈。陛下突然驾崩,朝中的事情,我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来呢。我需要您的帮助。”
沈端砚明知故问道:“皇后娘娘希望微臣做什么?”
小皇后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任由长长的袍服后摆在身后拖曳而下,一直走到沈端砚身前,她才轻声道:“陛下骤然离世,我身为皇后,虽然万分悲痛,但也深知国中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走得仓促,虽未有遗诏,但却早早就立有太子。本朝不准后宫随意干政,我也不敢过问前朝的事情,但请首辅大人看在苍生社稷的份上,及早辅佐太子登基,一如从前辅佐陛下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