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喜给小年打电话,说亲戚当兵的事,没通。又发短信,过了一天,小年回电话,说事情可以办,看在家喜的面子上,价钱还可以低一点,只要两万,但就是时间上不能等,主要趁着过年,把该打点的都打点好,该送的送,接下来好办事。家喜跟王怀敏回了。王怀敏跟亲戚问,亲戚立刻表示同意,钱第二天就拿来。有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大家放心。只不过,家喜多要了五千,两万五。小年来见她,她给小年两万,剩下五千,自己揣着,算介绍费。
谁知没几日,小年二次欠债的事爆发,整个家族被震动,受冲击最大的,当然是家喜。她气得要杀人,在家里张牙舞爪:“还是人吗?这个小年,跑之前还捞我一笔!”王怀敏一听事情办不了,立刻找家喜要钱,家喜推卸责任,说:“妈,我只是介绍,我又没拿钱,这种事情,谁也不能百分百打包票。”王怀敏不干,闹得翻天,家喜没办法,只好先把那五千块退了,对宏宇说:“以后你家的事!别来找我!”
仿佛一夜之间,小年辞了职,办了离婚,龙湖小区的房子卖掉,远走他乡。至于去哪儿了,没人知道。这是事实,短时间内,连家丽和建国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儿。他只说,去找战友。反正光杆一个,在哪儿都能凑合凑合。走那天当然没人去送,家丽在家偷偷哭。小年坐夜车走,李雯带着依依回娘家。娘家自然都说小年的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毁了自己女儿。可奇怪,李雯似乎并不怪小年。离婚就离婚,她带着女儿过。小年走后半年,就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李雯拒绝。女儿上学,她给改了名字,跟妈姓,叫李依依。时至今日,何雯依依这个名字,跟离婚后墙壁上的巨幅结婚照一样讽刺。不作不死。命运的潮头打过来,再依依,也只能分离。
家艺的旅馆停了小半年。幸亏是自家房,不需要付房租,否则真要一败涂地。半年后,家艺再开张,又请家欢来做账,老老实实弄了。家欢在股市里打了几个滚,有亏有赚,但多少赚了一点,算有些本钱。刚从体制内出来的焦虑有所缓解,她仔细调研市场,打算做面包店。她觉得淮南这种小城市,西点方兴未艾,还有发展的空间。只是要开店,手里这点钱就不够了。
绿十字门口,家欢找到家喜,问她借钱。
“没有。”家喜表情很凶,“我上班呢,没事了吧。”转身要走。家欢不饶她:“何家喜,做人不能这样吧。”
“哪样了?你做你的人,我做我的人,还有两样人?”家喜不高兴。家欢翻旧账:“你要回去占房子的时候,我们可都是支持你的。”
戳到家喜痛处,她反弹强烈:“什么叫我占房子!妈跟大姐过得不好,请我回去的,怎么叫我占!”跟着又哼了一下道,“要说做人,我们自认没什么不到的,你在里头的时候,就宏宇跑得最欢。”
家欢不示弱:“宏宇的命还是老方救的。”
家喜说不过:“提这些有意思吗?陈芝麻烂谷子。”
家欢穷追:“你的命还是大姐救的呢。”
“何家欢,你有完没完!”家喜愤怒,“你还不是被丢在南京火车站差点被人捡走!”
家欢手一挥:“这个就别说了。老六,该谁的谁拿,你占了房子,还月月拿着妈的工资,我们跟你同一战线,总不能得到好处你一人独吞。”
家喜反驳:“我得什么好处了,完全义务劳动,你行你来,你来照顾妈,我腾出来给你住。”
家欢问:“房产证上现在是谁的名字?”
家喜不语,扭头就走。
小年走后,家丽家更加沉寂。要债的来闹过几次,见效果不大,也只能作罢。建国基本算退下来,日日无非种种花草,养养鱼,下午就去公园旁边看看其他老头下棋。然后绕公园走走,保健。家丽无事,无非买菜做饭,下午偶尔打打小牌,心思放在小冬身上。小冬自从管卫生监督后,家里伙食不好,人家饭店伙食好,各种店子见他们来监督,立即好菜伺候。小冬和同事们嘴扎到人家锅里,很快膘肥体壮,参军回来,还是个英俊的青年,工作没多久,则开始有点中年气象,老成得厉害。老二的婚事,家丽务必求稳,长相倒是其次,一定要老打老实(方言:很老实)。托人踅摸了一圈,都不太满意。家丽让家文帮忙留心。
放暑假,光明还没回来,继续在学校看书。
家文愁心,托家丽有机会给调和调和。家丽道:“既然走了这步,孩子迟早有自己的生活。”家丽也能看出光明对重组家庭的不接受。“过年回来我说说他。”家丽说。
“就怕他不回来。”家文担忧。
“不会吧。”家丽说。
光明没回来,老五却回来了。来回无锡几次,再回来,家艺的旅馆关门,她也不好意思住进去。龙湖的房子收回,她自己住。依旧没有正式工作,也不知道吃什么。这日,半下午,建国去遛弯,小玲上门,家丽在家。家丽问:“这展子怎么来了?”
老五说:“有点事商量商量。”
家丽现在胆子小,听不得事:“能不能安泰点,你就应该找个事,或者找个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