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持盈忍着眼泪,挤出笑意来对他道,“咱们不过是暂时分开而已,等往后,要么姑姑再接你回来,要么姑姑就去找你,”她忍不住,伸手将孩子揽进怀里,抱了抱后轻声道,“别害怕,姑姑肯定不会撇下你不管的,之后姑姑会和行周叔叔去跟汇合的,你去等着姑姑好不好?”
她知道孩子在害怕什么,她怎么忍心再抛下他呢。
在这之前,薛益说等赵英和赵蘅再大些的时候,就和她一起带着赵灏离开,持盈就已经动了心,这念头在脑中徘徊了许多,她其实已经做了决定。
她的身份尴尬,宫里没有她的位置,她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太后会有离世的一天,两个孩子长大了也要开府建牙,她能照顾他们一天是一天,总会有分离的一日,避无可避。
“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等着姑姑好么?”她红着眼睛嘱咐道,又仔细察看了他随身所带的东西,想要能多留他一会儿,同他再说几句话,却又知道不能再耽搁,最后只能让薛益的人带着他与严嬷嬷去乘车。
人走了好一会儿,持盈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薛益见了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了,会有再相见的一日的。”
持盈点了点头,可她心中的煎熬无人知道,德寿宫里也有两个孩子,都是她心头血,哪一个都舍不下。
“益哥哥,”她忽然抬头,看着薛益,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分离?”
崇宁之乱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辈子的生离与死别都尝尽了,如今才发觉,那不过是开始,人世的分别原来是横亘了一生的。
——
回到德寿宫时,持盈还沉浸在方才的悲伤情绪里,到了德寿宫,远远见阿棠正等着自己,正松了口气,就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黄平。
走到赵誉的面前时,持盈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装束,头上梳着双鬟,身上是一袭水绿色的衫子,她本就清瘦,身上的窄袖襦裙更是衬着腰肢盈盈,宛若一直清凌凌的碧荷,哪里像是做了娘的人,仿佛还是旧都金明宫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赵誉看着,心中的怒气无法消减半分,他抿着唇,目光直直盯着他。
持盈也看向他,她其实心中并无什么惊慌惧怕,赵誉即便知道她偷溜出宫又如何,她觉得他也不过就是觉得她不懂规矩而已。
可这一次,她实在是料错了。
“见到薛益了?”他缓缓开口问。
持盈见他不大开心,便赶紧主动认错,“私自出宫是我不对,请官家责罚!”
她不知道,她这样更加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他给黄平示意,“都出去!”
宫人们忙小心地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了两人,赵誉站起了身,走到她身前,“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到他?我听说太后打算为你二人做主,正合了你的心意是吧?”
持盈抬头,目光里带着疑惑和茫然,她不明白赵誉为何突然这副语气,他生气的不该是自己破坏宫规么?
可不管怎么样,先认错就是了,不管薛益是怎样的身份,与外臣私相授受这样的事,对她对薛益都不是什么好事,她的名声本就不好了,她担心传扬出去会连累了薛益,于是低着头轻声道,“请陛下息怒,是我糊涂了,不过并不关燕国公的事……”
她还没说完,赵誉便已冷笑着打断道,“就这么护着他?”
他笑了起来,偏头看着她,装作淡然地问,“无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意,说出来兴许朕也能替你们做主呢。”
持盈傻傻的,不疑有他。
她想着自己出宫去见薛益的事,左右也被他抓住了现行,未免他起疑心查到赵灏的事,不如就坐实了自己与薛益有私情,本来程太后也有意撮合他们,算不上什么罪名。
于是持盈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我与燕国公,的确两心相悦。”
两心相悦四个字像是刺一般扎进赵誉心中,他眯了眯眼睛,咬着牙,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心悦他……可你觉得,凭他能护住你那侄儿的安危么?”
闻言那一霎,持盈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震惊地喃喃道,“你,你知道了?”
脑中思绪纷乱,她皱着眉摇了摇脑袋,恍然道,“是你,不是太上皇,那些皇城司的人是你派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