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公主不肯见我,又要如何道歉。”
赵英想了想,忽然道,“先生你写下来,我去递给姑姑看,你跟她认个错,往常我若惹姑姑生气了,认了错,姑姑立马就不生气了。”
薛益便真写了信,让赵英递送,送到持盈手中时,赵英特意留意了她看信时的神情,只见她看完眼睛又红了,他本以为先生又惹姑姑不高兴了,却发觉那之后姑姑便没有再避着薛先生。
赵英便想,薛先生果然很厉害。
程太后留意着两人的变化,忍不住叫了持盈去劝道,“元元,此事端看你的意思,我也不逼你,只是这天下可还有比行周更好的选择么?你难道真要孤零零一个,等日后我不在了,又回到九安山去?”
见她不语,程太后又道,“再者,你忍心让行周孤零零的一人?都这个年纪了,膝下无子也罢了,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
“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性,磐石一般,说要南下,即便被千刀万剐他也敢逃,除非你另嫁,否则我看他会一直等下去的,以他的才貌,天底下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你怎么就是不喜欢呢?。”
这番话敲进了持盈心里去,她对薛益,既愧疚又感激,这两种情绪压在她心中,任何一样都重逾万钧。
不光太后,怕是连薛益也以为,她是因为不喜欢他,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了,只凭喜怒便任意胡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薛益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持盈深思熟虑许久,最终决定向薛益说明一切。
“薛益,有件事,恐怕你不知道,我也不该瞒你。”她看着他,鼓足勇气道。
漱玉池边的台榭里,身边的宫人分明都她支走了,可持盈还是压低了声音,她正打算继续说下去,薛益却忽然道,“殿下想说的,可是九安山上的事?”
持盈豁然抬首,惊愕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也一点一点褪下去,虽已鼓起万分勇气决定和盘托出,可此时听他的语气分明已经知晓,她还是觉得不知要如何面对。
她一双手紧紧攥着袖口,想要佯装镇定,“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薛益看着她,满是疼惜地道,“隔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到了南边,也见到了殿下,又怎么会不想知道这些年里,殿下究竟过得好不好,受过怎样的委屈……”
“你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持盈苦笑着,“这样的世道下,谁不受委屈,你知道了又如何?”
“是啊,”他接口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又有什么重要的,我不该再去探究,殿下何不也试着放下了。”
持盈红着眼睛看着他,“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薛益对着她摇头,他是探听到行都里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又顺着那流言查到云贤师太身上。
持盈想着,也是,他再如何查,也不会查到那个人是谁的。
“我已不是完璧之身,更曾经……有过身孕,薛益,我配不上你……”
薛益看着她,只觉得心口处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当初不在她身边,从前在金明宫时,崇宁帝与韦皇后问他可愿做她的驸马,那时崇宁帝便说,“朕这女儿,娇养惯了,怕是受不得什么委屈,你可想好了?”
那时他就想,他又怎么会让她受委屈呢,她合该就被人疼着宠着,被捧在掌中,一辈子疼惜。
可终究,她还是受着这样不堪的屈辱。
“殿下,薛益永远都是那一句话,这一生我都能拿来等,来证明给殿下看。”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持盈忍着泪意叹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偏遇到了我这样的人。”
——
又过了十余天,赵誉终于回来了。
原本还要耽搁些时日的,可因为在过两日就是中秋了,中秋是团圆之日,他自然想回到禁中与持盈和孩子们一同过节。
他一路风尘,刚刚梳洗完毕,不等休息片刻,就传辇去往德寿宫。
程太后在午憩,他便没打扰,径直去见持盈。
赵英刚刚听完薛益讲课,忽听宫人来报,说是官家来了。
他害怕父亲回来后会查问自己的功课,心里便有些害怕,可等他见到父亲,却发觉父亲的心情仿佛是很好。
他乖乖行了礼,便听父亲问道,“你姑姑呢?”
“送薛先生去了。”
赵誉的神情微变,又问他,“难道平日里薛先生讲完了课,你姑姑都要亲自去送他不成?”
赵英点头答,“是呀!”
持盈回去的时候才听宫人来,官家方才来过,坐了一会儿,大约有政务在身,又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