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誉到凝华殿的时候她正在煮水烹茶,她见赵誉来了笑着道,“官家来得倒巧。”
赵誉含笑点头,“是巧,看来正好能讨你一盏茶吃。”
等她将打好的茶捧着递过来,赵誉接过饮了一口后看着她道,“辞月,再过几日就是你父亲的忌辰了吧?”
韩辞月端着茶盏的手一滞,顿了顿才低声道,“陛下还记得……”
“自然记得,当初在军中,你父亲他教我行军布阵,教我运筹帷幄,我一直视他如恩师,他人虽去了,言犹在耳,宫里不能私自设忌,可你若有什么供奉之物,都交给黄平,他会安排人出宫去供在你父亲的墓前。”
韩辞月看着他,目光里有泪光闪动,看着楚楚可怜,她哽咽着道,“谢陛下……”
赵誉低声道,“你父亲的案子当初是太上皇让国丈查办的,我不能为他翻案,否则就冒犯了上皇,只能做这些聊表心意,却也微不足道,这些年,也让你吃了不少苦。”
她抬头,泪眼婆娑,说起来韩辞月不算一等一的大美人,要说样貌甚至比不上贵妃和贤妃,可她眉眼温婉柔和,格外惹人生怜。
她的性子,却并非如长相那般,她是将门之女,曾经也是最要强的。
当年她待字闺中的时候,赵桢有意在她与孙静仪之间挑一位儿媳,大家也都明白官家的意思,所以即便那时她父亲韩崇久声名赫赫如日中天,也没哪家敢上门去求亲,这便耽搁了下来,等候后来赵桢选定了孙家的女儿,再之后韩家就出了事。
韩崇久被处死后,韩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宫中为奴,她从曾经使相家的大小姐沦落成了宫里的粗使婢女,受尽了苦楚,性子也变了。
“当初朕说的话,依旧算数,你若是……”赵誉缓缓道。
韩辞月却已经猜到他将要说的话是什么,急切地道,“辞月说过的话也不曾变,这一生辞月都只愿陪在陛下的身边,哪儿也不想去。”
赵誉想起自己登基后第一次在内香药局见到她时,在他尚未登基前,就打点了内侍省的押班,将她从粗役调到内香药局的清闲差使,既不扎眼又不受累,登基之后他便去见了她,提出可以免去她的奴藉,放她出宫。
可令赵誉没想到的是,当时韩辞月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你想要什么,朕尽量替你达成。”当时他问道。
“只要奴婢说的,陛下做得到,陛下都会答应么?”
赵誉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毫不回避地答,“奴婢想要留在陛下的身边侍奉陛下。”
她父亲一日不得翻案,她便还是罪臣之女,放出宫了又如何,有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见她不愿离宫,赵誉只好作罢,又如她所愿给她赐了红霞帔。
如今她成了才人,成了世人眼中最受他宠眷的娘子,成了内廷外朝都赶着来奉迎讨好的宫妃,这是天下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幸运,可韩辞月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这些都不过是他对韩家的补偿。
“你没想清楚,朕不逼你,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朕也不迟。”赵誉平静地答,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站起身道,“天不早了,朕先走了,你休息吧。”
没人知道,最受官家宠爱的韩才人,却并未侍过寝。
韩辞月看着赵誉远去的背影,眼中一片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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