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走到马场边的帷帐里,让宫人去将赵誉叫来。
赵誉走进帷帐时,只见持盈在最里头背身而立,帐内的宫人都已被她屏退,他轻轻唤了声“殿下。”
持盈于此时转过身来,帐内光线低暗,可那道寒光还是照进了赵誉的眼中,他终于看清持盈手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柄剑。
那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直直落到他的肩头,持盈手腕一转,剑锋就翻转过来对准了他的脖颈。
赵誉的眼中并没有惊惧,更多的是茫然,这一刻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要如何应对,只抬起眼来想向她,又唤了一声,“殿下……”
她与他只离了一柄剑的距离,她仰着头,直直地凝视着他,那目光里翻滚着毫不回避的恨意。
“赵重鉴!”她一字一句地念出他的名字,“你为何要那般对我表姐?”
赵誉心中有些疑惑,他以为那日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而那日她的态度也并未如此刻般怒不可遏,缘何到了今日,突然这般恶狠狠地来质问自己。
他听闻韦琼瑛近日病得厉害,甚至要回范阳安养,外头也有些传言,他也不知真假,可难道这与自己有关?
他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无法回应韦琼瑛的感情,以致于她如此难过,或许这在持盈的眼中,就是他的罪过。
赵誉想,若她要因此怨他恨他,他也无可辩驳。
持盈听着那声“对不起”,心中的恨意更甚,她握着剑的手微微发着抖,“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表姐是否有过真心,你是承受不起压力失了约,还是你压根就没想过与她远走高飞?”
赵誉愕然皱眉,“我怎么会与她远走高飞,我从未这样想过。”
持盈便冷冷笑了起来,“那你就是戏弄她了……”
马场上赵郢听闻妹妹来了,便下了马朝着帷帐走去,等他走近了才看到里头的场景,不由惊呼一声,“元元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持盈恍若未闻,看也不曾看一眼赵郢,只是过了片刻,她颓然抽回了手中的剑,在离去前,赵誉听到她低低的声音,“赵重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持盈对赵誉的态度是在那之后转变的,她一改往日的平和,处处刁难他,更故意在众人面前出言讥讽他。
每每这样的时候,赵誉都不吭声,就那么低着头,任她奚落,连赵郢有时见了也会在私底下对她道,“阿盈,你如今为何这般针对重鉴,他可也是你的兄长,不可以无礼。”
持盈想到了父亲曾经告诉过她的那句话,于是也这般对哥哥道,“他算我哪门子的哥哥……”
话出口,正逢赵誉从外头进来,那话他必是听到了,可他的神色却如什么都不曾听到般,沉默恭顺一如往日。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便已习惯在持盈的面前如一个下人一般低垂着眉目,不与她对视,她也从不曾看清过他眼底的情绪,猜透过他心底的情感。
十七岁的少年,身量已经比东宫里的宫人们都要高了,夏日的阳光照在那单薄的身上,投下一道瘦长而孤孑的影子,他站在那里,像在万顷波涛中也依然静默的礁石一般,伫立无言。
持盈有一丝的动摇,禁不住地想自己对待他是否太过冷漠,她匆匆撤回目光,不再看他,也不再让自己生出任何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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