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面容,因为她这样低垂着眉目,看过去也看不分明,赵誉便只能看到她那眉睫,像是一阵风来都要跟着颤一颤。
赵誉心中一惊,只觉得眼前的人与他记忆里的那个赵持盈,已不像是同一人了。
不光是身形上的清减,她的神情,以及此刻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与当年那个帝京里面最明艳娇贵的寿安长公主,简直天差地别。
即便与南渡之时,他带着她逃到临邺那会儿的样子,也不一样了。
“她这些年也是颇受了些苦,”程太后叹道,将持盈拉到自己跟前,握着她的手,“今后就在我身边,也多陪陪我。”
赵誉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程太后道,“持盈刚回宫,先养养病,英儿闹腾,等过些时日,儿子再将他送过来陪娘娘。”
前段时间,程太后跟赵誉与皇后提起想将赵英接到自己身前养着,赵誉一时找不到说辞来婉拒,到后来程太后决定将持盈接回宫,便没再提此事,她不再提,赵誉便也装作不知,只是想着可以偶尔让英儿到德寿宫来住上些时日,也算慰藉了程太后想要含饴弄孙的慈心。
“甚好甚好,”程太后听了开心得不得了,含笑转头对着持盈道,“元元,你可没见过我那乖孙,真真一个小机灵鬼,是我的心头肉!”
元元是持盈的乳名,便是从前在旧都时,也只有父母兄长与乳母等人知道,当初在北地,韦太后病重的时候每每念及女儿,都是叫着“元元”,程太后一时开心,不觉察间便这么叫了出来。
“那孩子就是仗着太上与娘娘的疼爱,如今越发没规矩了。”赵誉答。
“这不是要开蒙了么,读了书就好了。”
谈到孙儿,程太后有说不完的话,赵誉在一旁答着,持盈低着头,谁也没看到她神色间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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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盈住进了福宁殿的偏殿后,日日有御医过来问诊,身上的病也一日日见好起来。
德寿宫本就是修来给太上皇与太后两位颐养天年的,不仅从西湖里引了水进来造了一方大池子,又以湖石堆成了一座飞来峰,嶙峋险峻,湖水从石缝中流出来,如一缕缕山瀑一般,十分别致。
湖边又遍植绿树嘉木,各个馆院里养着各地进宫来的珍奇花草,见持盈身子好转了,程太后便时常带她到园子各处走走。
她从前在长生观,经年累月就待在那一方小院子里,有时坐在亭台里,看着碧湖上的鳞波,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一日,她陪着太后到园子里逛了一圈,程太后想顺路去太上皇赵桢所居的康宁殿,持盈识趣地告退,先回福宁殿去。
她知道赵桢是不愿见到自己的,赵桢即便同意程太后将她接回来,也不会见她,德寿宫这么大,想要一辈子不见都行,她又何必还要上赶着去给赵桢添堵。
她身上还带着病,走得慢,半道刚想在倚翠亭里歇一歇,就见身侧的宫婢们都福下了身去,她抬头望去,远远便见赵誉一身绛色纱袍,身后跟着一众宫人,而他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此刻也正朝她这儿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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