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白一言不发,催促胯下涤恶跃到她的身边,然后忽然俯身一抬手臂,将她从马上轻轻巧巧地提过来,揽入自己怀中。
猛然被他夺入怀中,黄梓瑕吓了一跳,正想说什么,却感觉李舒白紧抱住自己的臂膀,收得太紧,竟在微微颤抖。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似有后怕:“为什么这么冲动?为了王蕴,你竟敢孤身涉险,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黄梓瑕默然,只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了他。
另一边,李舒白带来的骑兵已经纷纷下马,给地上号嚎打滚的伤兵们补刀,并且收走了所有弩箭,消弭痕迹。
夕阳余晖未尽,他们已经来到了废弃的烽火台。李舒白带来的人都是行惯军旅的,巡防暗哨,埋灶做饭,一声令下便井井有条。
随行士卒有备了伤药的,过来检查王蕴的身体。
王蕴身体滚烫,伤口发炎导致高烧不退,意识不清,已经陷入昏迷。黄梓瑕不便进去,站在烽火台外问李舒白:“伤势严重吗?”
李舒白走出来,神情有些沉重:“他腹部中了一刀,居安人没有给他治疗,过去这么多天,伤口已经溃烂脓肿了。如今就看他身体够不够硬朗,能不能撑下来了。”
“但愿他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黄梓瑕喃喃道。
夕阳余晖下,李舒白看见她的神情无比庄重又虔诚。
他抬起手,轻轻抚平她在奔逃中散乱的鬓发,低声说:“放心吧,相信他能熬过去的。”
黄梓瑕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察觉到李舒白一直在看着她。她见四下无人,便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问:“王爷怎么来了?”
李舒白不悦地盯着她道:“我的王妃在成亲前夕抛下我远赴敦煌,我当然只能昼夜赶工,赶紧处理完手头要事,推迟所有可以稍加拖延的事务,不顾一切跑来找她。到了敦煌,听说她独自冒险去了居安,又立即赶去找她,结果她却问我,怎么过来了。”
黄梓瑕被他一通训斥,却不由得露出甜蜜的笑意来。她抱住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其实是王妃太过惊喜,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人生最惊险的一刻,是她的王爷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英武霸气地救了她。你说,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幸福的人吗?”
李舒白听她这么说,只觉心口如有云气波动,抬手便将她紧紧抱住,似要永远禁锢在怀中般用力,紧贴在自己胸前。
黄梓瑕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但她还是乖乖地回抱住了他。
斜阳大漠,起伏的山丘尽成火红,如同千万峰峦花朵开遍。而他们兜兜转转于整个大唐天下,最终偎依在这荒凉又灿烂的景象之前,如同天意。
龙血天香
从敦煌跋涉出来,人困马乏,一群人在沙漠边缘的一家客栈,开了几间房歇下。
休息一夜,清晨雀鸟啾啁之际,一直昏迷的王蕴终于醒来了。
“你醒啦?”黄梓瑕帮他换下额头的布,摸了摸,感觉还是滚烫,便轻声嘱咐他,“你先喝点粥,这几天还是要躺着好好休息。”
王蕴点点头,迷茫的眼睛却一直盯在她的脸上。
黄梓瑕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喃喃地应着。
黄梓瑕不由得微微而笑说:“是真的,我们回到敦煌了。”
周子秦端药进来,一见王蕴醒了,立即惊喜地上来坐在床边:“蕴之,你终于醒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要杀居安主使,又为什么要杀汤迁和耿海?你又是怎么被居安人抓住的?快告诉我啊,我思前想后解不开谜底,都快急死了!”
“我不知道……”王蕴茫然地睁着眼睛,恍惚道,“我就记得,居安使者来访的那一日,我和忠义军的几个将领赴宴回来,看到一个居安使者站在巷子口一脸焦急。我在京中时偶尔听过几句居安话,便上前询问,结果他说……他们一个使者不见了,也许是在那胡同内,请我替他照一下明,毕竟他好像闻到巷子内的香气了。”
周子秦诧异问:“香气?”
黄梓瑕也立即想起了郭茂德所说的话:巷子中弥漫着一股西域香料的味道。
“是的,居安龙血天香,是割树胶所得,将树胶盛于铁器,密封三年后,树胶混合了铁锈,干成块状,研末后可得到一小撮香粉,称之为‘天香尘’。”王蕴气力衰竭,说话缓慢,但意识已经十分清醒,“这是一种略带血腥味的香气,极其浓烈醉人,弥散又很快,三五日后便徒留记忆,再无痕迹。”
黄梓瑕想起王蕴精通香道,又见他现在这惨淡模样,不由得暗自神伤。
“我之前在宴会上闻过居安使者们的香气,也觉得这确是龙血天香无疑,既然已经下马,我便随手提过灯笼,带他向内走去,谁知……”
说到这里,王蕴的手不自觉抚上额头,按住自己剧痛不已的太阳穴:“结果我一进去,就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在昏迷前,我曾经反过手中的灯笼柄,刺伤了对方的腰腹。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处那间黑暗牢房,腹部出现了一个被草草包扎过的伤口,伤口溃烂脓肿。我开始高烧,意识模糊,除了每天固定给我送餐的是个居安人之外,我一无所知……直到,直到……”
直到浑浑噩噩之中,他在即将被拖上断头台的那一刻,看见了在逆光中向他走来的黄梓瑕。
他在心里想,是长久的折磨结束了,大概是真的到了离开人世的时刻,所以才会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却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他如今再度睁开眼睛,看见她就在自己面前,一双清露般的眼睛望着自己,依然是往日模样。
听到王蕴醒来,李舒白也立即过来探望,并与王蕴探讨了一下发生在他身上的两桩案件。
从黄梓瑕和周子秦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的王蕴,意识虽还有些模糊,但却已经足以分析局势。
“虽然这两个案子诡谲非常,但我想,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切入。”黄梓瑕沉吟道,“那就是,你出事后,谁会是得益最大的人。”
李舒白与王蕴对望一眼,脸上都是不言而喻的神情。
“沙州刺史,邱承运。”
李舒白淡淡说道:“邱承运是一州长官,你们恐怕难查,这个人便交给我吧,我会负责清查的。”
黄梓瑕点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还有另一条线,那个耿海,我们上次匆匆询问,还没来得及仔细查一查。他不但是当晚唯一的目击者,与死者汤迁也是交往甚密,对于汤迁的事情必然有所了解。”
“耿海……”王蕴沉吟道,“这个人,我有印象。”
周子秦敬佩道:“厉害啊蕴之,你来了才多久,两万人的忠义军,你就连一个小小的队正都熟悉了?”
王蕴说道:“不,是因为我之前考虑过,要提拔耿海当我的亲兵。”
“咦,不是说他是个兵油子,整天混日子的那种吗?”周子秦对耿海上次轻慢黄梓瑕的事情还有点介意。
“确实风评不太好,但我还是挺欣赏他的。”王蕴思忖着,缓缓说道,“我刚来的时候,曾带着他们去追击过一伙大漠贼寇,当时随我出击的,就有耿海。他确实有混子的作风,作战时第一要务是保护自己,而并不是杀伤敌人。但也因此,他对战场情况的把握很精准,如果当时我们那一队人只有一个能生存下来,那么留到最后的,必定就是他。”
李舒白点头道:“确实是可用之人。”
“此外,其实在出事之前,我曾遇到过刺客行刺,当时,耿海就在我身边,与我并肩作战……不过他看见刺客身手后,表现十分奇怪……”王蕴思忖道,“当时我只感觉,刺客有些招数套路十分刁钻,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古怪,有很多次对方出手的角度都令人意想不到。但耿海总能在关键时刻护住我和他自己的要害,躲过一劫。当时我以为,这表明耿海是一个异常机敏的人,在常年的战斗生涯中,遇到危险的时候总能下意识避开,但现在想来……”
黄梓瑕默然道:“也许在当时,耿海已经从刺客的身手中察觉到,刺客就是他无比熟悉的人。”
“是,而且现在想来,他还试探地问我,突然被派到忠义军,是否会有阻力,比如说,会不会侵犯到其他人的利益。”王蕴皱眉道,“我当时一笑置之,说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就算侵犯了其他人的利益,也是问心无愧。”
“所以,他其实是隐晦地对你提过,要注意邱刺史!”周子秦忍不住叫了出来,“而且,说不定刺客就是他熟悉的人!”
众人的心中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汤迁这个耿海最熟悉的人。
王蕴沉吟不语,若有所思。黄梓瑕便问他:“还有其他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倒不是怪异,而是……”王蕴又想了片刻,才说,“在遇见刺客之时,我的刀青崖,在打斗中手柄处包裹的皮沾染了血迹,他捡起来送还我的时候看到了,便说,他之前跟随我去猎到的那头鹿,鹿皮裹护手最是趁手耐磨不过,我这个裹皮已经老旧,不如他带回去帮我换一下。”
周子秦瞪大眼睛:“所以……他动过你的那把刀?”
“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将横刀送交给我了,我当时正在操练,还拔出来试了试手感,除了包裹刀柄的鹿皮换了之外,其余没有任何变化,确实是我的刀没错。”
“那是哪一天?”黄梓瑕问。
“就是我去刺史府赴宴,然后,在城内城外同时发生了两起凶杀案的那一天。”
“总觉得……”周子秦若有所思道,“有问题。”
黄梓瑕也微微点头,肯定他的想法。
“但是,那时候汤迁还活着,并没有死在我那把刀下。当天所有人都看见他出现在校场了,包括我在内。耿海不可能用一把前一天借到的刀,去杀第二天死掉的人。”
“而且,再怎么赶工,世上也不存在一夜之间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刀的办法。”李舒白说着,又问王蕴,“你当时和耿海提起要调他到身边的事情了吗?”
“他只说考虑一下,并未立即给我答复。”
周子秦诧异道:“还有人不肯向上爬的?”
“我后来听营中人说,耿海父母早亡,没有家室,个性也比较孤僻,唯一的朋友就是汤迁。这两人在十来年前同时入伍,到现在都只混了个队正,三十来岁也混不上媳妇,有钱就去喝酒,没钱就混吃混喝,是军中出名的一对狐朋狗友。”
周子秦一拍大腿,说道:“那就更证明刺客是汤迁无疑了!如果他被邱承运收买,要对蕴之你不利,那么耿海真的到了你身边做亲兵,他们就必然要敌对,我估计,就是因此,耿海才犹豫了!”
“如果,汤迁就是邱承运找的,要下手杀蕴之的人……”黄梓瑕沉吟着,习惯性又按住头上簪子,拔出中间的玉簪,在桌上慢慢地画着。
邱承运欲对王蕴下手,然而那个人,却疑似死在王蕴的手下——但,王蕴当晚,在同一时间,两个地方,涉及了两桩凶杀案,反倒使得他众目睽睽之下杀居安主使这桩案件,变成了疑案。
这么看来……“最有可能插入此事的人,我似乎,已经找到了。”
黄梓瑕的簪子,点在第一处:“与刺史府来往密切,而且,能知晓刺史安排的人。”
李舒白“嗯”了一声:“这样的人,应该不多。”
她又点在第二处:“与居安有关联,更大可能是敌对势力的人。”
“这样的人,范围就更小了。”李舒白沉吟着望向她,见她神情沉静,便问,“有把握?”
黄梓瑕点头,又指向第三点:“第三,和忠义军那个汤迁,有来往的人。”
李舒白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黄梓瑕将细长的玉簪插回头上的银簪之中,抬头朝他微微而笑,“还要烦请王爷帮我查一查,邱刺史新近交好的异国美人穆拉雅罕娜,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和居安有没有关系。”
“我会派人立刻去查。另外,我也会吩咐忠义军那边,好好配合你,”李舒白说着,沉吟片刻,见黄梓瑕已经起身,示意周子秦和她一起走。
他们那自然而然一起行动的模样,让李舒白不由又叫了她一声:“梓瑕,还有……”
黄梓瑕“嗯”了一声,回头看他。
他凝视着她,问:“没有其他要与我说的了吗?”
黄梓瑕轻拍脑门,说:“有的,请王爷帮我把城中所有铁匠都调查一遍。毕竟虽然不可能一夜之间铸好一把一模一样的刀,但万一他有其他的障眼法呢?”
李舒白眯起眼睛,望着她那双清澈如清露的眼睛,郁闷地挥了挥袖子,示意她快走:“知道了。”
“耿海和汤迁?这哥俩好得简直可以穿一条裤子,要不是长得不一样,姓也不一样,我们都要怀疑他们是亲哥俩了。”
在忠义军大营,几乎所有的人提起这两人,众口一词都是这样的话。
唯有督理他们两队的校尉袁德良,摸索着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
周子秦便在众人都散了后,独自留下他问:“袁校尉是否有什么发现?请务必要对我们详细说说。”
袁德良面露为难之色,说:“是这样的,在出事前一天,我偶尔看见了……耿海和汤迁在争执。”
“是吗?”周子秦忙问,“他们为什么起争执?”
“这个,我可没有偷窥别人吵架的习惯,我就偶尔经过,发现他们在角落里吵架。”袁德良嘬着牙花子道,“不但吵架还动手了,汤迁一拳砸向耿海的脸,耿海闪得快没被打到,还了汤迁一脚,汤迁被踹到地上,破口大骂。我有心去劝劝架,但再一想,这两人什么关系,说不准下一刻又勾肩搭背了,大男人有什么话说开就好,我去劝两下说不定大家还尴尬,就罢了。”
黄梓瑕一边记着,一边又问:“那么,袁校尉你还记得汤迁当时骂耿海什么吗?”
“这个我记得,当时汤迁骂耿海说,‘胡姬怎么了?老子就是爱那调调!’。我心说这俩人还真是掰扯不清。所以我转身就走了,不掺和他们。”
“胡姬?”周子秦听到这里,又想笑了,忙问,“是不是玉成班那个穆拉雅罕娜?”
“除了她还有谁?当初王将军刚来的时候,邱刺史请我们忠义军大大小小的将领去赴宴,还让那个胡姬穆拉雅罕娜出来唱歌。要我说,那个胡姬长得是真不错,歌唱得也好听,但耿海当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整个晚上,他的眼睛就死死地就盯在那个胡姬身上,一寸都不离的,到现在提起来,还是我们营中的笑话呢。”
周子秦忙问:“所以是耿海和汤迁一起看上了穆拉雅罕娜?”
袁德良道:“应该是吧。反正军中一群光棍哪见过那么会卖弄风骚的女人,个个都直了眼。不过只有耿海最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们一班人还一起取笑过耿海,说他没出息……没想到耿海和汤迁会为那个胡姬动手。”
黄梓瑕与周子秦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余再问,便没有任何线索了。黄梓瑕和周子秦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一趟玉成班。
“别忘了,我们还欠简虞班主一个人情呢,不还是不行的。”
异域胡姬
敦煌歌舞繁盛,美人众多,环肥燕瘦之中,穆拉雅罕娜是个令人瞩目的存在。
一个棕色卷发、瞳色如同琥珀的异国美人,歌喉出色,又通晓人情世故,擅于迎来送往,因此广受追捧。
风月场所中的女人,总是容易滋生事端。周子秦去玉成班之前,顺便到衙门调出卷宗一看,果然,前月就有一桩诉讼,是一个外地富商控诉穆拉雅罕娜拿了他的重礼,却不肯陪他春宵一度,因此他一气之下就来告状,要讨还自己送的首饰。
“这什么跟什么啊……”周子秦拿着讼状,撇嘴道,“一个送人礼物是为了贪图美色,一个是明知对方企图还要贪墨首饰,真是乌鸦赛猪黑。”
“那种场合,更离谱的事情也多着呢。”黄梓瑕拿过卷宗,看了看上面的结案陈词,显然衙门的人也都知道穆拉雅罕娜是邱刺史的人,因此明显偏袒她,最终以对方赠物无果而草草结案。
黄梓瑕和周子秦收好了案卷,向衙门的人打听玉成班所在。
门房笑道:“玉成班?就在左边,他们班主这些年真是赚了不少钱,把我们衙门旁边的院落买下了,你们走过去就是,不到百步。”
“大姐,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简虞正在教坊与公孙鸢吃茶,因大姐依然在教坊寸步难行,忍不住叹气道,“你说咱们蹚这趟浑水是对是错呢?本想着此次事关忠义军节度使,又能给夔王卖个人情,咱们帮黄姑娘一把,能替大姐你改善一下处境。谁知如今黄姑娘和周捕头在居安闹了一场大风波,既没见找回王将军,还差点波及我们。现在居安人说咱们玉成班的人不但抢走了他们的俘虏,还屠杀了一队去追王将军的骑兵。要不是我们玉成班真的只有几个女流之辈,他们那一队消失在沙漠中的士兵,岂不是全要算在咱们头上了?”
公孙鸢沉吟道:“怎么可能?我们只是介绍了黄姑娘和那个周捕头进我们队里而已,区区两个人,怎么可能在沙漠里杀掉一队骑兵?而且居安虽是小国,但沙漠里占地围城的有哪个是好惹的,那些惯于在沙漠里作战的精兵强将,怎么可能被他们干掉?”
简虞皱眉道:“反正他们要是能安然回来,就是欠了我们人情;不能安然回来,我们也算是报了大姐你当年被她下狱的一箭之仇,怎么算都不亏。”
公孙鸢不置可否,只说:“尽人事,知天命,毕竟我们如今是弱势,愿不愿意帮也只能仰仗他们了。”
外面小姑娘奔进来,叫道:“班主,班里来人了,说要找您。”
简虞问:“是谁?我和大姐喝茶呢,无聊的人一律回掉。”
“是上次跟我们一起去居安的周少爷和黄姑娘啊,他们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简虞与公孙鸢对望一眼,立即起身,回到玉成班。
接过沙州赦令,公孙鸢和简虞喜不自胜,对黄梓瑕不住道谢。
“大娘,如今你受允许,不仅可在沙州地界自由出入,并且每月有五日可出沙州,只是在出门之前,记得要先去衙门报备。”
黄梓瑕将文书送交公孙鸢之后,又问:“今日我还想见一见穆拉雅罕娜,不知她可在班内吗?”
听说是来找穆拉雅罕娜的,简虞只能叹口气叫人去找她,一边给黄梓瑕调蜜糖水,絮絮叨叨地说:“她啊,又出去陪人喝酒了。我总劝她喝酒对嗓子不好,她却老是说,她就想趁现在年轻美貌多捞点钱,将来回老家过好日子,唉!”
“哦?她老家是哪里?”黄梓瑕接过蜜糖水,笑问。
简虞迟疑一下,说:“唔,就是……就是西域小国的嘛。”
黄梓瑕将卷宗摊开,说:“我看这上面写,她是月什的。说起来,月什与居安,前几年是不是开过战,到现在依然纠纷不断?”
“是吗?我们在敦煌只知道歌舞,哪知道这些啊……”简虞神情有些奇异的尴尬,让黄梓瑕感觉肯定另有别情。
公孙鸢在旁边打圆场,对黄梓瑕表示慰问,说:“只怪我们给黄姑娘你的消息递得太晚了,如今你和周捕头回来,王将军却依然杳无音信,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真是令人担忧。”
“是我来得太迟了。”黄梓瑕只说。毕竟,那一队居安追兵全部死在沙漠中的事情,自然不能让人知晓,否则大唐与居安,怕是会有一场官司要打。所以,就连王蕴已经安然回到敦煌的事情,如今也是机密,不能告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