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嗣那样的人居然会自裁而死,是谢罪吗?看他当初带着人遁逃时的毅力全然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会甘愿自戕。
他当时气势汹汹的拿着药来逼迫自己,那般的可恨,居然会落了个自戕的下场。
分明也不是个很紧要的人,可却还是叫谢文文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荒凉来。
用过饭,他们买了马一路南下,至于能去哪里,还真就说不一定,按照谢文文的想法来看就是随遇而安,走走停停,遇到哪里觉得舒坦就留下了。他本身就是个无处可去之人,这世间偌大,一时间也找不到个让他向往之地。
两人一路出了北境,彼时,越走越冷,谢文文禁不住路上的风霜,最终不得不在路过的一处庄户里安定下来。
庄户里都是些老实淳朴的庄稼人,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外边几乎无人游荡,都窝在屋子里的炕上取暖,却有人冒着大雪进来,拍响了第一家的房门。屋里的汉子去开门,只见门外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顶了满头的雪花,露出的手通红,也不知道是冻红的还是方才拍门拍红的,焦急的说是家里人病了希望能给收容几日。
庄稼人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好看的人,跟神仙似的,却身体羸弱,脸色白的跟外边的大雪一个色,几乎都走不动了,不过他身边那姑娘倒是气力大,跟他们庄稼人有的一比。
由于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没有人敢把人往自家领,毕竟他们都是穷苦的老百姓,禁不住祸害,要是这人有什么染人的疾病,那不是害人么,可纵然心底担忧,生性纯良的他们却无法见死不救,在这村子里找了个暂时没人住的屋子给他门暂住。那地方在在村子里的最里边,靠着后山,平日里几乎都没有人来,原本是住着一对命苦的母女,当娘的是个寡妇,嫁的庄稼汉不学好,最后被人打死了,后来就独自拉扯着女儿,后来女儿嫁城里去了,说是嫁了个卖猪肉的屠夫,长的老气横秋的,但会心疼人,嫁过去没一年就把他这个日夜操持农活的岳母接去了城里享福。这屋子就这么空了下来,平时里谁家来了远客住不下才会过来住住,所以屋子倒也保持的完好、干净,今天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处。
如今只身在外的,住哪里已经不挑,能有个地方暂时落脚已经很不错了。谢文文的情况不适合在外出,小茶只想他能快些好起来。
谢文文说是病,可小茶清再楚不过是毒发罢了,年年的冬天都要经历此遭,但也叫他熬过来了。
他总说自己熬不过去了,大抵是老天爷要收回对他的留情了,不叫他继续留在人世间蹉跎度日浪费光阴,她每每听着都不乐意,总觉得是他太消极了,老是说这些晦气话,好人也得给他说坏了。然如今,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个事实,并非是他们几句话就能左右得了的,那些祈祷的话也不过是在安自己的心罢了。她日日守在谢文文的身边,伴随着天寒,眼睁睁的看着谢文文日渐消瘦,与当初生气勃勃的模样天差地别,就像是突然枯萎的叶子,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躺在病床上的他却比忙前忙后的她都要看得开,不把自己当个病人,还能在精神头足的时候说些哄她高兴的话,但也幸亏是此处没有镜子,不然叫他看见自己现如今眼眶凹陷、两颊无肉的模样,怕也再难高兴得起来。
庄户里的人都听说了他们村里来了对兄妹,想着他们无依无靠的,时不时的会给他们送点东西,也能够自己烧火起灶,吃口热乎饭。知晓谢文文在病中,有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是个什么病症,可要紧不要紧,小茶只道是生来的,算不得多紧要,就是不大好治。原本问话的人自知提人家的伤处不好,也讪讪的不再多问。不知道回去是想的什么,第二日来就同小茶说是他们后山里多的是不知名的药材,村子里有人年年都会上山采药去镇上卖,供不应求,有的药材就是外边都很少买到,说不得就有对症的药物,叫小茶不如等雪停了就去找找,不然叫人这么拖下去也实在是叫人揪心。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小茶里里外外的打点,不大见到里边那听闻久病缠身的男子,但总是能听到他的咳嗽声。这兄妹俩生的好,赏心悦目,叫人难免升起了恻隐之心。
小茶约莫也是动了心思,深知谢文文如今的情况耗不下去,于是不等雪停就趁着谢文文沉沉安睡就一个人带着锄头上了山。
那一日的雪没有停下,反而越发的大起来,盖住了天地,沦为一色,几乎不能视物,小茶一路走的艰难,地上堆积的雪厚,一脚下去就拔不出来,更别说从这深雪之下找到药材,可她也还是一寸寸的刨开了雪,翻找着底下她能用的药材。
谢文文是被冷醒的,如果小茶在,他屋子里的炭盆根本不会有熄灭的时候,可她不在,窗子被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吹开,呼啸着往里灌着疾风,少倾、摆在屋子中央的炭盆就被吹灭。没有了火源温暖着,屋内的温度直线下降,盖在谢文文身上的被子也冷的似铁,也成功的被冻醒。他哆嗦着喊了小茶许多声都没有唤来人,他靠着床头缓了回神,才揭开被子下床去找人。可寻常不会离开他半步的人如今却哪里都找不见,能待人的地方不多,却都没有小茶的身影,他们来这人生地不熟之地,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谢文文无法不往坏处想,他被冻的瑟瑟发抖,脑子里也乱作一团,胡乱的在身上披了件衣裳就开门出去找。
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背后是远去的屋舍,逐渐被大雪遮挡住了存在,原本落下的一行脚印也在不多时就被新的雪覆盖住。
今日雪大,庄户里的人早已经做足了准备过冬,就是田地里的庄稼都堆了秸秆盖着,不至于被冻的一个不剩。想到他们那屋子久未住人,又没有修缮过怕是窗户不严实,这狂风暴雪的怕是撑不住,善良的阿婶带了块牛皮来,想叫小茶给窗子装上,也能挡挡风雪,哪知还没到地方却见到那个日日躺在床上的病弱男子穿着单薄独自于冰天雪地中艰难前行。村子里的人她都见过,就这几日才来了两个外地人,男的生的不食人间烟火样,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人,却是孤身一人的在这雪地里,吓得她赶紧迎上去。
这冰天雪地的他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