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为契机,我带着阿芙蓉假死脱身,藏进皇后的宫里。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游嫔娘娘,我很惊讶。
她应该是个洒脱里带着诙谐的女子。
我听见她跟皇后抱怨:
“快想个办法给我降回去吧,整天听人说游嫔,游嫔,我还以为哪儿的油瓶倒了呢,难听死了。”
威严的皇后娘娘在她面前也变了一张脸,像个温柔的大姐姐,规劝她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
游嫔就笑。
“你舞刀弄枪的时候,怎么不说女孩子家的样子?女孩子该是什么样子?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咱们正常生活,该怎样就怎样,轮得着别人评价吗?”
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她说话很好听,除了不适用于我。
或许是因为她很强大,擅长打破困境,还能给敌人制造困境。
而我太弱小。
我连萧家带给我的噩梦都走不出去。
游嫔娘娘送给我一张面具,我可以戴着面具行走在宫里,不用闷在暗室,还能得到我想知道的信息。
让我震惊的是,我见到了阿力!
我弟弟……
再也没机会做读书人了。
他是新来的小太监。
29
我问他为什么进宫。
他认不得我现在这张脸,跟我说,他姐姐突然没消息了,他来找姐姐。
找我干什么呢?
这个傻子!
那段时间的天是昏暗的。
弟弟在叶子上刻大字,跟我说对不起。
暗卫怕我想不开,经常在我窗外学鸟叫。
有时布谷布谷,有时叽叽啾啾。
他叫得挺像。
据说是跟一个擅长口技的同僚学的。
他告诉我,同僚就惨了点,跟游嫔娘娘汇报事情的时候,必须把每个人说话的声音和神态学过去,逗得娘娘哈哈大笑。
“你也该笑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暗卫的面巾上方泛起红痕,眼尾如三月桃花。
小福临终前最想看桃花,吃脆桃。
妹妹喜欢我,也喜欢哥哥,她希望哥哥以后给她娶个漂亮嫂嫂。
我笑不出来。
太监怎能娶妻呢。
“小福不会有嫂嫂了……”我喃喃低语。
暗卫听不懂。
他知道我很难过,不知道原因。
只能把更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送到我面前,哄我展颜。
皇后和游嫔从不阻止暗卫来往于我窗前,反而乐见其成。
有一天,暗卫说,他遇到一个很适合学武的小太监。
暗卫有徒弟了。
他打算辞掉差事,出去开武馆,问我想不想做馆主夫人。
我说家仇未报,不能成亲。
暗卫说:“很快就报了!这趟去龙象寺,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是重要人证。
这比棋子好听许多。
30
跪在龙象寺的禅房里,我愤慨陈词。
我说了很多很多,有时候哭着说,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骂起来。
事后已经忘记大半,只知道我的喉咙肿到喝不下稀粥。
暗卫在给我换降温的湿帕子。
他眼里有泪光,骄傲地说:
“我就知道小禾最厉害,你做到了!云妃倒了,萧靖原造反被抓,他几个儿子都死光了!”
我迟钝地明白过来。
在我晕倒之后,萧老爷造反了。
这些年他陆续从外面认回来几个儿子,都没了。
老天爷又站在我这边一次。
我扯扯嘴角却说不出话。
昏昏沉沉中,我看见好多笑着的脸。
有我娘,有小福,有阿力,还有翠婶,炒菜婶婶,南珠一家……
他们跟我说:“小禾,都过去了,以后要开开心心啊。”
车队回宫了。
我才知道暗卫收的徒弟就是阿力。
这算什么事?
差辈了。
我只能拒绝暗卫的求婚。
游嫔娘娘知道这事,找来阿力,指着暗卫对他说:
“你叫他师父,他叫你小舅子,你俩各论各的,正好成全你姐姐的一桩姻缘,岂不美哉!”
暗卫茫然中掺了惊喜。
阿力摸摸脑袋,憨憨地笑开。
他们约定以后每年抽一天。
这一天里,暗卫不是他师父,阿力可以光明正大叫他一声姐夫。
31
侍卫周云臣被处以凌迟。
皇后说他到底做过游嫔娘娘的兄长,让我穿着女官服饰,带些吃的去送他一程,以免有小人骂游嫔凉薄。
我知道游嫔娘娘才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篮子里的饭菜和酒都没派上用场。
周云臣的前妻苗氏给他带了。
苗氏说:“你压根不是个好东西,我也不指望你什么,要是在天之灵能保佑,就让我儿子璟儿考个功名吧!”
“璟儿?不是虎儿吗?”
苗氏白他。
“有什么办法,当爹的不中用,可不就只能托夫子起个好名?你放心,等你那个缺德的爹也死了,我立刻让璟儿改姓!”
周云臣死得凄惨。
苗氏那些泼辣的话在市井里出了名,衬得他更加憋屈。
后来,云妃也死了。
死状惨烈,七窍流血,如同当年被丽妃毒死的南珠。
她做了件大事,把皇上杀了。
游嫔娘娘一点也不意外,和平时一样找皇后蹭吃蹭喝。
我怀疑事情就是她安排的。
因为皇上驾崩没多久,她就宣布有孕,后来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
她做了西宫太后,仍是平易近人的性子,还亲自出宫主持了我和暗卫的婚礼。
弟弟阿力也来了,留在我们的武馆做了大师兄。
暗卫不再做刀口舔血的活计,他教出很多徒弟,赚够银钱就带着我到处游玩,把武馆扔给阿力打理。
西宫太后的儿子长到十岁时,东宫太后亲征大漠,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从此,太后率兵坐镇青云关,外族不敢进犯一步!
暗卫夫君看出我的向往,驾车带我去看莽莽草原。
我没去拜见太后娘娘。
远远看见她在练兵,是一支斗志昂扬的娘子军。
她们身形健美,据说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真好啊。
这样的女子,一定有能力打破困境,击穿苦难。
32
回京路上,我们经过一座被刨开的坟墓。
烂木头表面有模糊的半个萧字。
附近的牧民说,墓主人叫萧清淮,是京城萧家的公子哥。
他战死在这里。
墓里埋了他半具残骨。
后来他爹造反,几个京城贵客路过这里,一生气就把坟挖了。
原来这就是大少爷的长眠之地。
我没看见他的骨头。
他们说,早就被野狼叼走了。
我问得多了些,夫君吃味,大半天不说话。
他把车赶得飞快,恨不得拉车的马多长出几条腿,天黑之前就离开漠北。
我在车厢里捣他后背:“你慢些。”
夫君低哼着坐到另一边。
我无奈,只能拍拍肚子说:
“宝宝,不是娘不帮你,实在是你爹不听话,非要颠得你难受。”
车停了。
夫君的声音震惊到高八度:“你你你,我们有孩子了?!”
我捂着耳朵白他一眼。
“大概不是你的,我这人体质特殊,吸一口气就怀孕,谁知道孩他爹是谁呢……”
下一秒被这只大熊给抱了个满怀。
马车慢悠悠向前行。
回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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