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那个银发女孩就是游戏机的旁白后,爱丽丝就对她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情感,若说是信任的话未免有些沉重,若说是亲近的话又未免太过容易,所以最准确的形容应当是——认同感,才对。她对那个女孩怀有一种认同感,相信自己和她都是同一类人,这种感觉与她在档案记录中所见到的影像没有任何关系,一亿两千万年前的记忆太过久远,影响不到现在的人。
事实上,对于游戏玩家来说,获得认同感的方式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冒险、陪伴以及战斗。
天界忒弥丝可能觉得她与这些异星来客之间隔着一段冷漠与疏离的鸿沟,即便曾经有着相同的经历,今日依然无法互相理解。可对爱丽丝来说却完全不是如此,她对女孩的记忆最早可以追溯至那些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昏昏沉沉地打游戏时的日子,它们直到现在仍然是模糊的,仿佛不可触及。可是当天界忒弥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爱丽丝总会感到血液中有什么东西沸腾起来了,那是天才玩家的本能,她在幻想中凝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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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并不认为这场战斗将会是最后一场战斗,在这一次冒险之后,自然还会有下一次冒险,直到每个人都获得幸福圆满的结局为止——包括天界忒弥丝。
包括那个在天台上流泪大哭、用哽咽的语气对她说“我不想背叛任何人”的孤独的女孩。
有那么一瞬间爱丽丝后悔自己不是林格,或者说痛恨自己的懦弱与无力。她总是在伙伴们面前表现出一副乐天开朗的模样,可是当女孩真的需要安慰时,她反而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无法像林格那样,言简意赅地说一句:你没有背叛任何人,只是忠于你自己而已。
如果是林格的话一定会那么说的。
毕竟他是个温柔的滥好人嘛。
而不擅长安慰别人的自己,就只能通过实际行动来弥补了。
爱丽丝想着,深吸了一大口气,又慢慢吐出,稍微缓解了胸中不知该说是紧张还是期待的心情。然后她举起手中银白色的立方体,看着它如同有生命般在自己的掌心绽放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出那些意义不明的姿势或说些不知所谓的台词,而是轻轻地、坚决地将这张酝酿许久的卡带插入了卡槽中,在清脆的咔嚓声中,金属制的卡带与卡槽互相嵌合,严丝合缝。
“拜托你了,天界忒弥丝。”她轻声道,仿佛那个女孩就在自己的面前:“再一次,与我并肩作战吧。”
她将掌心的游戏机托向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
“游戏,启动。”
……
游戏指令公司总部大楼,控制中心内,天界忒弥丝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看起来就像猫一样,锐利而又警惕,或许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恐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可她恰恰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甚至连置身事外都做不到。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不必亲身参与这场战斗,只要通过游戏机引导爱丽丝的王权,让她能够发挥出自己的力量就行了。可是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就能让自己免于心理上的自责吗,还是说它正是悲切的源头?母亲大人将她留在这里,是为了观察、调解与仲裁少女王权之间的矛盾,可她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命运仿佛又将陷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漩涡中去。
逃避是一种办法,面对也是一种办法。
一边面对,一边逃避,那不是办法,而是怀有侥幸的心理。
银发女孩的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刹那,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控制台上,正在向主系统输入一连串的命令字符,那就像是身体自己动了起来,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个仍在犹豫不定的女孩,任何时候都不需要思考,只要追随冥冥之中的指引就够了。一直以来,她都是通过这种方式链接爱丽丝的游戏终端,并以旁白的身份给予各种提示与帮助的。从林威尔市到天之圣堂,从古老大地到无尽星空,这种操作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使她不需要思考也能付诸行动。
放弃思考,选择盲从,人就会活得更轻松一点,就像一只脑袋空空的水母。
因此,当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并且按下确定的按钮后,天界忒弥丝反倒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就像一件事情已成定局,那么为此懊悔或反思都是不必要的事情,专心投入,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比如战斗的胜利或失败——就只能交给爱丽丝,以及她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