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挽然

挽然却只是摇头。

如今好不容易不再身陷囹圄,他不愿再被任何事物绊住脚步,他最爱的舞曲也不行。

坊主虽然失望却也没有为难他,挽然便说可以为舞坊跳舞三日,也算答谢坊主的欣赏之意,防止自然喜不自胜。

正是年节,寻乐的人多,挽然的舞姿受到许多人的喜爱。

回家的路上阿水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夸他,也描述那些百姓对他欢呼称赞的场面。

挽然含笑听着,任他说个痛快才回屋歇息。

烛灯下,展开信纸,提笔写来。

“......坊主人善可亲,想要我留下,我为舞坊舞三曲,以此报答此缘。城中百姓很是喜欢我的舞,欢欣鼓舞的模样,让人动容。”

笔触暂停,挽然垂眸念着,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其实他每隔几日都会写一封信,但也只是写,并不寄出。

她在京城,身为郡主,又是公侯夫人,有孩子照顾,很是忙碌,他不会太过叨扰。

写了,就当作是分享与她便罢了。

而今日这封信却是要寄出给她的,他不免再三斟酌。

修长手指轻拿毛笔,如阿水所说,挽然天生丽质,冬日里养一养便又白皙依旧,这双手也如先前那般清隽秀雅,似玉做的竹节。

长睫洒下阴影,墨发披散着,手拿毛笔,笔尾不自觉轻轻触了触眉心,是在犹豫。

最终,“不必回信”几个字还是没有落在纸上。

若是上天垂怜,便给他回一封信吧,寥寥数语也可,以此来慰藉隐隐的思念,权当是年节的愿望吧。

第二日,给姜翎和何大夫的书信寄出,挽然望着飞雪出神,原本要离开这里去往别地的计划暂时搁置。

“再多留几日吧。”他说,“大雪封山,路不好走。”

雪停的第四日,他正用着早膳,阿水冻得耳朵通红跑进来,嘿嘿笑着从怀里捧出一封信:“小姐和何大夫的回信。”

淡然无波的眸子忽然泛起一抹涟漪,眼睫轻颤,挽然不知道他已经露出来了浅浅笑意。

“想来你在北地过得不错,否则已经半年过去,怎么才想起给我们写信呢?”

才看了这开头的第一句,挽然便扬起了嘴角。

“没想到你这双玉似的手还会扎伞,想来受了不少苦吧?虽然北地暑气稍减,但枯坐一天也是难捱,但你若喜欢,我也不再多说,本想寄些手膏冻疮膏给你,却怕你不收,再三年不写一封信,倒是连银票也不敢塞了。若是手伤,还是要买些药膏来抹。”

姜翎应该是想着挽然不会自觉去买手膏一类的,才会啰嗦这许多。

挽然抿唇,看着信纸,耳尖悄然红了。

他自觉买了,还是在夏日时便买了且认真抹了的。

“怪不得上次回来何大夫说你身子硬朗许多,怕是总去帮忙秋收,既然有助于锻炼身体,只要不受伤,随你吧。想来虽然辛苦,但应该会很开怀。”

挽然嘴角扬了扬,翻过下一页信纸。

“这舞坊坊主确实是个懂得欣赏之人,虽然我没亲眼看见,但已经能想到你在台上跳舞而底下人们痴迷欢呼之景来了。能得到百姓的喜爱,真替你高兴。”

“上次回京才拉着你给我们跳了一曲舞,他们却能看三曲,真真是不公平。等你从北地回来,想着舞技更有进益,融合了北地的舞姿,必得再抓着你跳上三天三夜。”

挽然忍俊不禁,姜翎虽然是如此说,却也不会真抓着他跳舞,上次刚跳完那一曲,还是她说着让他赶紧歇着去,不愿他太过辛劳。

这“三天三夜”一说怕也是打趣他的。

“上次你带回的画作都放在无柳街,你若是不愿总写信给我们,便在闲时多画些画吧,我还没去过北地,何大夫也没去过,这样回来你也可给我们讲讲。”

他轻声应着,“好。”

“就写到这儿吧,怕是要嫌我啰嗦了。想来这信寄过去也要好几日后,近几日京城下了雪,北地应该更是天寒地冻,小心身子,多多保重。我们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你与阿水互相照应,万事顺遂,康健平安。”

落款是“姜翎”。

姜翎足足写了三页信纸,字迹工整,俊逸洒脱,在他手心里,感觉沉甸甸的。

对于他说的事,她每一件都有回应。

挽然仿佛能够透过信纸听到她的唠叨,心内流进一股暖流,直觉得浑身舒展温暖。

他又细细看了一遍才收好。

上天垂怜,让他收到了这样美好的年节礼物,所许的“收到回信”的心愿达成,挽然觉得心被烫了一下。

又看过何大夫的信,只一页纸,十分简短,也都是关心的话。

他转头望向窗外,雪花又扑簌簌落下来。

垂眸一瞬,便起身铺了纸,阿水自觉过来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