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被噎住了,想哭还差一巴掌,想啥呢?
“我,我在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集中在陈师文的脸上,让他尴尬极了,几乎用尽一生的智慧,面色毫无波澜地屏息片刻,他说:“天使若真遇袭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
从祁土司开始,人们笑声响亮,像耳光,轻而缓慢连续不断。
李土司笑得灿烂:“陈指挥,多虑啦……这座城,除了那贼子自己,还有谁会对天使动手?”
他们这儿正笑着,演武场大门军兵闪开,两排净军跑进来,有人唱道:“天使到!”
诸多土司想象中的狮子兵没进来,只有净军之后曹化淳沉着脸走入演武场,刘承祖昂首阔步比曹化淳落后半步。
后面是一连串的净军,手捧官服、官印、诰命等物。
等这些人都进了演武场,刘承宗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出现在演武场外,就在大门口两列净军中间,在马背上按刀坐着。
一众流官土官僧官连忙起身行礼,曹化淳理都不理,走至将台面南而来:“刘将军接旨吧。”
刘承祖站上将台当下拜倒,曹化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承祖随兄弟归附卫藩有功,授昭勇将军,世袭西宁卫指挥使,钦此。”
刘承祖说了句“臣领旨”起身接了旨。
把将台底下一帮土司看瞪眼了,就这?就他妈个臣领旨?
这兄弟俩啥变得啊!
一个在外头骑着马,看戏从头到尾没下来;一个领了旨就起来了,天使还真就把圣旨给了。
三拜九叩呢?
恭请圣安呢?
恭谢天恩呢?
永服辞训呢?
一帮子土司,被刘承祖的接旨仪式搞得怀疑人生,满心疑惑自己从前的接旨方式是不是错误的。
他们哪儿知道,曹化淳对刘承祖已经万分满意了。
这帮人都没见识,如果他们见过刘狮子抢圣旨,头脑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把刘承祖这句‘臣领旨’描述为毕恭毕敬。
这拜也拜了,已经称臣了,还有啥更多的奢望吗?
也许在这些土司眼里,外头那个骑红毛马的是在看戏,可是在曹公公眼里呀,那流寇头子分明是在那掠阵呢。
稍有不顺心,没准就冲进来又把圣旨抢走!
而且曹化淳知道,这会刘承宗就不顺心,没人刚被刺杀完还顺心的。
就在刚刚,刘承宗还对他说,西宁这帮人对他心有歹意,曹公公还不能回北京侍奉皇帝,得待西宁危机解除,找到幕后黑手,才能让曹公公回紫禁城。
曹化淳都快愁哭了,他寻思我已经没用了啊,这都已经到西宁了,再往外人蒙古鞑子也不听我的,非逮着一头羊往死里薅干嘛?
说实话这并非曹化淳第一次出使地方,他以前也出过宫,那时候四个膘肥体壮的净军相随,就能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但是在这儿?
皇帝给他派了二百个净军,但曹化淳敢保证,那二百个净军比他还害怕。
若是求招安的反贼,曹化淳不怕;完全正规招安程序过来的反贼,曹化淳也不怕。
问题出在这个招安反贼是刘承宗的状态,所谓刘承宗的状态,就是一种似抚未抚,似叛未叛的状态。
曹化淳总觉得下一刻刘承宗会突然暴起攻城拔寨立起反旗,但他没有;可每当曹化淳觉得刘承宗现在非常老实了,他就会在半个时辰内做出操莽之举。
曹化淳受不了这种刺激,他打算想个办法,尽快离开刘承宗,干脆一次把事都办完。
“就在刚刚,刘将军在城内遇刺了,这座城里仍有不法之徒……西宁卫。”曹化淳走到前边,对一众世袭官员问道:“有多少在籍军士?爷们儿问得是实额。”
李天俞脸色有点尴尬,道:“不算军官,有两千七百户。”
“行,你是掌印?”曹化淳高兴极了,一下解决了两个问题:“刘指挥使调三千军兵进驻城内驻扎,你们快去腾空营房,既然你是掌印,你去见刘将军,后面将军怎么安排,你就怎么照搬。”
说罢,曹化淳一甩头,背着手朝演武场大门走去。
曹化淳很开心,他又给刘承宗找来一只羊,这下子应该就不会逮着他死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