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老赵说。

“那这里为什么没有孩子?”刘黑宝不再触动什么,他继续问。

“孩子们见过的死亡太多,没必要看这些了。他们应该看看天空。”

老赵如昨夜那样,站在最前面和大海对峙。像是在进行无言的战后谈判,希望大海能人道主义妥协,提供一个良好的海葬时机。

“仪式呢?怎么什么仪式都没有?就是傻站着?”刘黑宝又问。

老赵不理他,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时机。他下令,人们把三十七具尸体抛入大海。

海面瞬间被染红了,各种各样的鱼争抢着尸骨。尸体迟迟沉不下去,最终尽数进了鱼肚。

“这是什么狗屁海葬……”刘黑宝到底又被触动了,他不具备渔民们那种彻骨的麻木,“死于鱼口,又葬身鱼腹,尸骨无存,在搞笑吗?”

“他们没有其他归宿了。”老赵看着海面上的猩红渐渐淡去,喃喃道,“我们不能把他们葬在沙滩上。”

“为什么?”

“一是葬不下,二是……有人会挖出来偷偷吃。”

“吃?!”刘黑宝有些反胃。

“那到底是动物油脂。你不懂天天吃海鲜的人,胃都吃得要崩溃的人,对其他食物是何等渴望。”老赵叹气,“而且,很多人都神志不清了,尤其是年纪大些的,说了也沟通不了。”

“这就是海蛇他们希望的。他希望我们变成野兽,只保留面对海祸时战斗求生的本能。”

“海葬结束了吧?”刘黑宝问。

“结束了。”

“那吃饭,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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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又升起,小海螺抱着昨夜她追回的那个米饭小锅,小心翼翼架到了火上。

捡回洗净的鸡鸭肉和炒鸡蛋重新回到锅里,老赵用他的独臂握着石铲,紧张又笨拙地翻炒着。

唯一懂得炒菜的格婆婆被赵大船背着,在一旁有气无力地指挥,好像随时会死过去。

刘黑宝坐在椅子上,渐渐受不了了。他自嘲地笑笑,忽然开始了极大的冒险。

他打开空间门,猛然钻了进去。

在一个极快的瞬间,他一把抄起一箱治疗药剂,一把抄起莫莫心心念念的小沙铲,迅速瞬移了出来,关上空间门。

里面的肉团已不止几十个了,达到了惊人的几百个。它们大多愣愣蠕动着,在怀疑刚才是不是闪过去一个大黑耗子。

但也有肉团反应过来了,大多是白色的。它们刚冲起,刘黑宝就关闭了空间门。它们愤怒撞着坚固的空间壁。

很快,大部分肉团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它们暴动,它们癫狂撞击空间壁,甚至互相残杀。

除了蓝色的,它们还傻乎乎在原地蠕动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厮杀的规模越来越大,很多肉团被撕碎,化成更小的肉块儿洒满炉钩子同志的宝贝矿物的角落缝隙,仍然蠕动着。黄色肉团趁机溜过去大口吞噬。

直到蓝色肉团也被波及。忽然,在每个蓝色肉团的发威下,所有肉团都疯了,变成傻子,开始羞耻地舞蹈。还特么挺有韵律。

骚乱渐渐平息,空间内慢慢回归安静。不时有肉团钻出图图妖开的几十道门离开,也不时有新的肉团钻进来。

刘黑宝坐回椅子上,瞳孔震颤,大口大口喘着气。小沙铲和治疗药剂被扔在地上。

他单手按着胸口上躁动的白色肉团,使劲儿把它往回推。

天知道刚才他离死亡有多近,那几百道浩大冰冷的意志差点让他崩溃。他想大叫。

格婆婆惊疑不定地“望”着消失又出现的刘黑宝,琢磨着刚才那些让她恐惧的气息是什么。

“那……那是什么?你胸口这个又是什么?”她竟跳下了赵大船的后背,上前摸着刘黑宝的胸口连问。一时没有了虚弱要死的样子。

“呵,”刘黑宝按回要造反的白色肉团,整了整被撑碎的胸口部位衣料,遮住白色图腾,嗤笑道,“哎?怎么站起来了?不唉声叹气要死了?”

“不装了?”

格婆婆一愣,很快,又默默爬回赵大船的背上,继续唉声叹气起来,好像刚才只是回光返照。

“呵。”刘黑宝拿起箱子里仅存的一瓶甲等治疗药剂,起身上前,咕咚咕咚灌进了格婆婆的嘴里。

“给老子喝!喝完就特么别装了!让我安稳吃饭!”

格婆婆下意识虚弱地抗拒,想用肢体语言谴责刘黑宝是个畜生的事实。但下一秒,她脸上的两个黑窟窿就扩大了。她震惊地感受着体内神奇涌现的生命力。

“这……这是什么?阳寿还能补充?”她用一股惊人大力推开刘黑宝灌她的手,药剂还剩半瓶。她声音颤抖得厉害。

“不是阳寿,是生命力。”刘黑宝放下治疗药剂,坐回椅子上。

“造孽……造孽……”格婆婆连连摇头,“这种逆天的东西,是要遭天谴的……遭天谴的……”

“哎?你怎么还咒人呢?”刘黑宝不乐意了。大白虽是个畜生,但也不能乱躺枪啊?

“造孽……造孽……世间还有这等逆天事物……”格婆婆好像疯癫了,用两个黑窟窿瞪着苍穹,忽然尖声叫道,“风暴!这风暴究竟有多大!”

“老天!你疯了吗老天!?”

“你疯了!你疯了!!”

“你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