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七十六号那帮混球,咱们吴局长现在为了立功都急的满嘴燎泡,恨不得把弟兄们全都撒出去抓抗日分子。」蒜弹了弹烟灰,嘚吧嘚吧说道,「人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局座还能扔咱哥俩在这里连着守了小半个月了,就凭这,这邹大夫指定有问题。」
二跳看了蒜一眼,没说什么。
「二跳,弟兄们都说那姓康的可能是……」蒜鳴压低声音,「说他可能是日本人,真的假的?」
「闭嘴。」二跳急的都被烟气呛得咳嗽了,他表情严肃说道,「算命的,你记住了,这话对谁都不要再提。」
说着,他叹口气,「你他娘的就不该端这碗饭,你早晚被自己这张破嘴害死。」
「放心吧,咱小时候有道爷给咱算过命,说咱将来是要天天大鱼大肉为伴,弄不好要黄袍加身的。」蒜鳴胡咧咧说道。「搁着前清,就凭这话,这个牛鼻子该被凌迟。」二跳没好气说道。
「有动静了。」他忽而低呼一声。
就在此时,便看到邹氏诊所的后门开了,早先进去的那个人出来了。
这人手里拎着药包,他的身后是诊所的邹大夫点头哈腰的相送。
「这人……」蒜鳴也凑到窗口看,他皱了皱眉头。
说着,连续抽了几口香烟却是已经烧到了烟嘴了,烫的他哎呀一声呸呸呸的将烟嘴吐掉。
「噤声。」二跳吓了一跳,瞪了同伴一眼,噤声是他听七侠五义里听来的,觉得特别带感觉,便习惯拿来用了。令二跳松一口气的是,好在那邹氏诊所后门那两人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那人一只手拎着药包,另外一只手挥了挥,待邹大夫关门后,此人一只手按住后腰腰眼的位置,还捶了捶。
此后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拎着药包就那么的离开了。「这瘸子走路倒是快。」二跳嘟囔了一句。
这人有些跛脚,虽然不是特别瘸,不过还是能看出来的。虽然跛脚,这人走路倒也不慢。
「要不要跟?」蒜鳴问道。
「不跟,局座说了,盯着邹大夫。」二跳坚决摇头,他接到的任务是盯着邹氏诊所的邹大夫,至于说来找邹大夫看病的人,他盯得过来吗?
蒜鳴笑了笑,二跳这话就是借口,寻常的病人自然不用在意,但是,刚才那瘸子大半夜来,看着就不像是正经好人,怎能一概而论。
不过,二跳说不跟,就不跟吧,这黑布隆冬的,那人看着不像是善茬,万一着了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屋里烟味太呛人了,蒜鳴嘴巴里叼着烟卷,推开了窗户。邹氏诊所,房靖桦撩开窗帘,看到斜向二楼这家有火星闪烁,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是普通人?
还是监视自己的敌人?
尽管暂时还无法确定对方身份,房靖桦心中对于‘火苗同志的警觉和专业能力依然是赞不绝口。
就在刚才在门口分开的时候,‘火苗,同志忽然语气严肃的对他说‘有动静,一会要暗中多留意一下。
他当时低声问,「怎么了?」
「刚才听到哎呀一声。」程千帆如是回答说道,「像是烟头烫嘴了还有呸呸呸。」
烟头烫嘴了,呸呸呸声音?
这是脑后长眼睛了?还是有顺风耳?
房靖桦有些不信。
现在,尽管没有证据表明是否真的有人刚才被烟头烫嘴了,但是,斜对面那家的二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显是一个男子开窗抽烟,这本身已经足以引起房靖桦的注意了,他心中对于‘火苗,同志的能力更是赞叹不已。
随之,房靖桦不禁皱眉。
两人刚才沟通的时候,火苗,同志郑重建议他做好随时撤离之准备。
程千帆的观点是,既然现在各种线索都指向那个康胥义有问题,且由此推敲的话,‘邹大夫,应该也进入到敌人的视线了。
为了安全起见,房靖桦有必要撤离。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房靖桦看似安全,实则这种安全完全是建立在敌人的一念之间的,若是敌人没有耐心了,直接先抓人再说,甚至于敌人只是怀疑邹大夫,虽然并未掌握证据,但是,宁抓错不放过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
房靖桦表示会认真考虑‘火苗,同志的建议。
他现在就在犹豫,盖因为邹氏诊所这个站点,以及小有名气的邹大夫这个隐蔽身份得来不易
,若是就此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正如程千帆严肃指出来的,:‘包租公,同志的身份太重要了,由不得任何马虎大意和侥幸心理。
房靖桦对于个人安全并不在乎,在参加革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担心的是给组织带来安全威胁。
还有‘火苗,同志的安全!
故而在刚才分别之时,‘包租公,同志明确表示,近期如无十万火急之事,程千帆不要再来邹氏诊所。
而程千帆对此的回答是:
不仅仅是他,他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决定,即刻起,主动切断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和邹氏诊所的一切联系。房靖桦同意了。
现在,房靖桦在黑暗的房间里皱眉思索。
他感慨于‘火苗,同志的果断和对于一切可能的危险的敏感、警觉。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特殊性决定了,对于程千帆等人来说,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故而程千帆可以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果断作出切断联系的决定。
因为房靖桦是上海地方党组织目前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之间唯一的联系人,这等同于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主动切断同上海地方党组织的一切联系,自动进入到静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