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在诚意伯府商量拦门时候,她都记得让林云丰给徐简带个手炉,今儿坐在新房里等候时,她却忘了让人往前头席面上送个手炉。
两人挨得近。
怎么说呢……
从前是清冷着、让人看不透彻,现在是时不时阴阳怪气几句,让人计较不是,不计较也不是。
外头北风卷着,吹得窗板响动。
林云嫣都不用细想,视线从徐简面上收回来,顺着就往下瞥,落在了他的右腿上。
林云嫣与马嬷嬷交代了两句。
毕竟是辅国公迎娶宁安郡主,不管往日交情多少,今日客人来了很多。
因此,起先参辰还拿过手炉给徐简,后来喝得摇摇晃晃的,实在想不起这回事来了。
国公爷喝粥,速度快却不损仪态,郡主吃茶,慢条斯理的,自得其乐。
她察觉到了徐简在看着她。
可能也不止是她,徐简说不定也是这样,只不过徐简惯能装。
心跳声在昏暗之中倏然又快了起来,林云嫣捻了捻指尖,走到了床边。
哪怕一样是无从佐证,一样是打心眼里希望,但徐简应的,林云嫣就信。
他让何家嬷嬷先行准备的点心,足够小郡主填肚子的了。
徐简回头看了眼,手上梳头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不晓得带到了哪儿,梳齿卡了下,林云嫣不由皱了下眉。
林云嫣微微点了下头。
虽然不是头一回,但毕竟是花烛夜,哪里能毫无波澜呢?
只余林云嫣一人,坐去了梳妆台前,把挽着的长发散开了。
林云嫣放下了剪子。
因而,内室里没有一个外人。
徐简抿唇,有一会儿没说话,而后用手在林云嫣的头上揉了揉:“不是什么好习惯。”
床架大,喜被厚,有疏漏在所难免。
林云嫣摇头:“还行,习惯了。”
彼此熟悉就是方便。
挽月犹自暗暗嘀咕,并不敢当面胡言乱语,退去一边候着。
夏清略酒力有限,安逸伯的孙儿倒是能喝,却也双拳不敌四手,参辰与玄肃也是没逃过,这会儿都被徐栢带走安顿去了。
声音近在耳边,与呼吸一块,全落在了耳廓上。
身处其中,不管是谁,都会心绪起伏。
可是啊,就是因为徐简的不保证,反而让他应承过的话更有份量。
给陈东家安排一堆“坑人”事情,那坑的都是别人,与自己的洞房花烛,能是一回事吗?
事到临头,马嬷嬷也不想越说越乱,便没有多言语,只冲挽月抬了抬下颚。
多少还是见过一点点猪跑的。
徐简起身去洗漱。
“先换身衣裳?”林云嫣问道,“我让人打些热水,你暖一暖腿?”
或者不能说是聚拢。
很寻常,徐简不看她才不寻常。
这几个月,徐简没少擦药油,也没少泡药浴,药材味道浓,染在身上,轻易散不掉。
马嬷嬷这才留意到,郡主此刻的情绪与那天的泰然不太一样。
泾渭分明的桌子失去了楚河汉界,融为一体。
谁也没说话,也没有什么眼神往来,静静的。
“厨房里还温着些粥,”林云嫣转头与徐简道,“等下就送过来。”
不止是因为徐简酒量好,还有他的眼神,眸子那般清明,没有一点醉酒的迷茫。
话本子里老夫老妻,好像就是这样。
林云嫣捧着茶盏小口饮了,自顾自又续了一盏。
她便后仰着头看他:“白天还是戴了的,好在天冷衣裳厚,扶我的喜娘也没有察觉到,刚才才摘了,放边上了。”
马嬷嬷走到林云嫣边上。
徐栢忙得招呼客人,也是半醉不醉的,临到后半场,只看到徐简手里拿着个手炉,却没想起来那手炉已经凉了。
一碗浓浓的白粥,几碟清口小菜,全摆在徐简面前,筷子也只有一双。
能不能好、多久能好,她不知道,徐简亦不敢给她保证。
收着花生莲子的竹篮就放在边上,手腕轻轻一抛,她把花生抛了进去。
啪嗒落下,心跳一般。
她不会告诉徐简,这颗花生不是挽月漏下的,是她藏的。
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