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在她边上坐下了。
很快,挽月提着食盒进来。
一点都不奇怪,还有些协调。
脱了鞋子,她跪坐在床边,身子往里歪过去,伸手向被子里探了探。
都说新娘子成亲这一天,事情多到容易挨饿,可林云嫣不会。
仿佛两口子过日子,就该这样。
林云嫣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她想,她又听见了自己沉沉的心跳。
先前徐简去敬酒,而她留在屋里与刘娉说话,从早上睁开眼到上轿,再到掀开盖头喝了交杯酒,那一连串累积着、鼓动着的情绪原已经散开了许多,却没想到,这会儿又渐渐聚拢了。
而徐简又有当年喝遍裕门、打遍裕门的“前科”在,谁都知道他不惧喝酒,长辈们劝酒的兴致格外好。
林云嫣又添了只茶盏,给徐简倒了一盏:“很淡了。”
垂着眼,林云嫣深吸了一口气。
可就是这么寻常的注视的目光,让林云嫣不由地绷紧了下肩膀。
挽月答道:“花生红枣都收起来了,也拿汤婆子暖着了。”
徐简说过,能走通的。
茶盏里的茶水,不止淡了,也凉了。
诚意伯府里能见识到的夫妻,挽月又不在他们身边伺候,哪里能见识?
她能把京中贵女们的爱好说得头头是道,也能把全天下最金贵的老太太的起居讲得了然于心,可夫妻相处,她就是不晓得!
但是,再没有一个明确的形象,挽月还是自然而然地,把眼前的两人归到了“老夫老妻”上。
林云嫣笑了下:“是啊。”
徐简应了,先往里头去。
说着,林云嫣给徐简指了指。
林云嫣坐在桌边,低声与挽月说着话。
徐简略微泡了会儿,腿脚舒服些之后,才又出来。
的确不是好习惯,她巴不得自己没有这种习惯,可事实上,她也好、徐简也好,他们都摆脱不了那些药油药浴的味道。
明明在一张桌子上,却泾渭分明。
淡得几乎不可分辨的皂角,以及熟悉又不完全一样的药味。
没办法……
小厨房里就备着热水,很快,粗使婆子提着水进来,往净室里备水。
摆酒宴有多繁忙,林云嫣自己也晓得,的确是有顾头不顾尾的时候。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只余那两根红烛点着。
等徐简放下碗筷,挽月才上前迅速收拾了。
这事儿吧,也不用去怪跟在徐简身边那几人。
林云嫣摸出来了,摊开掌心给徐简看:“花生。”
被褥是热的,而她的指尖碰到了什么。
徐简过来就见她在梳头。
马嬷嬷依样画葫芦似的,视线也在林云嫣和挽月身上打转。
“原是有的,”徐简顺着她的话,“都吃醉了。”
挽月连连点头,很快就出去了。
徐简去把两盏油灯吹了。
袖箭就放在床头几子上。
站在这儿、贴着炭盆,烤火呢!
林云嫣没让人动手,自己过去取开灯罩,拿着剪子拨了拨灯芯。
“大夫怎么说的?”林云嫣轻声问,“还要继续扎针?药浴要泡多久?”
徐简挑了挑眉。
林云嫣甚至觉得,她的心跳与早前更快,情绪也更翻涌些,以至于不过是拿剪子拨了下灯芯,她就觉得手指间麻麻的。
没醉的人,却站在这儿不挪步……
郡主母亲过世,挽月不知道伯爷夫妻从前是如何相处的,而在慈宁宫里时,皇太后更是“一个人”。
没有另拨嬷嬷丫鬟,就她们从诚意伯府跟着来的几人,只另补了几个的扫撒粗使,全是院子里做事的。
徐简弯腰看了眼:“这儿打结了。”
她固然说过,让徐简试着治一治脚伤,让脚伤能完全好起来,但也仅仅是她的希望而已。
虽然从诚意伯府到了辅国公府,但郡主屋子里做事的,其实还是她们几个人手。
挽月小丫头片子一个,太年轻,脸皮薄,不合适。
这个问题的确新鲜。
谁让她是个嬷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