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落日要更加早一些,徐怀谷在厨房里拿了斋饭回到自己住的僧舍,吃过了之后,按照慧成的嘱咐,洗好了碗筷,给她送了回去。
一回生二回熟,回去送碗筷和食盒的时候,徐怀谷又厚着脸皮向慧成讨要了一只大的陶瓷罐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装满了井水,然后放进了自己的法袍里头藏起来。这下子,送给白小雨的煎茶好水也有了。
然后他又问了一名和尚,知晓了这寺里收藏佛经的地方,便去那里找守佛经的和尚借了一本佛经,就回到僧舍里面去了。
此时的他,正坐在这简陋僧舍里那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埋头认真地阅读那一本借来的佛经。
旁边的桌子上点了一只红蜡烛,此时已经流了一桌的烛泪,只剩个蜡烛头了。蜡烛的火焰忽明忽暗,好在徐怀谷视力好,才能看清佛经上的蝇头小字。
大约入夜之后一个时辰的样子,徐怀谷正皱眉看得入迷,却突然听见“咚咚”几声,有人在敲自己的门。他继续盯着佛经,头也不抬地说道:“请进。”
门是虚掩着的,从外面“吱呀”一声地就被推开了,有一名鬓发须白的老人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徐怀谷的身前才停下。
徐怀谷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当即脸色变得好奇起来,忙站起身让开座位,礼貌地说道:“老人家您请坐。”
老人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用不上,我这把骨头虽然看起来不中用,但其实还算硬朗,没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徐怀谷也执意不肯坐下,说道:“您不坐,我这也不敢坐,那我们就站着说事吧。老人家,您就直接说吧,这么晚了,来找我做什么?”
老人停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说道:“是这样的,想必施主你也应该猜到了,我就是成鹤寺的住持,法号白荷。”
“原来您就是白荷大师!”
徐怀谷惊讶地看着他,说:“今天接待我进寺的弘成师父,他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您的事迹。没想到能亲眼见到您,真是在下的荣幸。”
白荷大师忙说道:“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其实我们之前,应该是见过的,施主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徐怀谷神情顿时变得困惑起来,问道:“见过?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是这样的,我见过施主,但施主应该没见过我。就在今早,那个时候施主你还在昏迷,是我的一名弟子把你带到寺庙里来的,记起来了吗?”
徐怀谷更加困惑不解了,说道:“什么昏迷?我今早一直在山间赶路啊,然后迷了路,就碰到了这间寺庙,见到了弘成师父,他引我到了僧舍里面来。我并不曾昏迷,也并不曾见过大师您,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白荷大师目光炯炯,直视着徐怀谷。徐怀谷则回之困惑不堪的眼神,似乎还有点小小的委屈。
“这么说起来,施主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记得,什么不记得的,我明明都记得啊!就是我在山间赶路,然后就到寺里来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不对劲吗?”
徐怀谷坚持这一套说法,白荷大师则颇为怀疑地看着他,说道:“是这样子的,我今早见过了一个人,那个人当时是昏迷的,而且他和施主你长得实在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才特地来找你一趟。既然施主坚持己见,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胸口,以证实你自己的身份?”
徐怀谷一惊,连忙捂住胸口处的衣襟,一口回绝道:
“这怎么能行?大师和我都是男儿身,为何要看我胸口?我曾经答应过我娘子,这一辈子只给她看我的胸口,决不能给别人看的!”
“唉,说到我娘子,也不知道她在家过得怎么样了,肯定很想我。我得赶紧找到正确的路,回家去找她。”
白荷大师面色平静,并不为徐怀谷的言语所干扰,缓缓开口道:“施主,我是成鹤寺的住持,好歹也是有脸面的人。实话与你说,要不是有紧急的事情,我又哪里会提出如何无礼的要求?只要施主给我看一眼胸口是否有一道剑伤,万事好说。不然的话,我就只能以住持的身份,将你驱逐出寺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