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老师门生,且同为老师赏识,杨继盛的身世,张居正还是知道的,在张居正看来,杨继盛出身于耕读之家,家世也就比出身于农门柴户的朱平安好了那么一小截而已。耕读之家,即半耕半读,家境相对纯耕农门要殷实一些,不然也无法支撑半耕半读不是。
杨继盛幼年,其母曹氏早逝,其父将妾室陈氏扶正为继妻,这位继母陈氏嫉妒杨继盛比她儿子杨继美聪明,待杨继盛不好,不仅偷着打骂,还令杨继盛放牛。每次放牛,杨继盛都会路过村里的私塾,看到里面很多儿童读书,杨继盛羡慕不已。一日放牛回家后,杨继盛对他哥哥说,他想要入私塾读书学习。他哥哥说,你年级还小,读什么书、学什么习啊。杨继盛回说,我年纪小可以放牛,难道就不能读书学习吗?他哥哥将这些对杨父说了,杨父同意让杨继盛读书学习,但同时还要牧牛。
科举步入官场之后,杨继盛也并非一帆风顺,前年弹劾仇鸾,先是被下诏狱,后贬为狄道典史,在鸟不拉屎、夷汉杂居的狄道贬谪了一年,才调回京城。
张居正试图从杨继盛殊为不易的宦海生涯入手,让杨继盛自己主动熄灭了疯狂的想法。
“叔大,莫要说了,我知你的意思。然,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苟且偷生、蝇营狗苟,岂是七尺男儿之所为。我等食皇禄之臣,当上不负时主,下不阿权贵,中不侈亲戚,外不为朋党,不以逢时改节,不以图位卖忠。严贼当道,必祸及天下,为除国贼,某之血,流干不怕,某之头,掉落何惧。且,翻阅国史,为忠贞谏言,杖毙之名满书,弃市者满西市,贬谪者更是数不胜数。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忠贞不屈前辈,这天下才有公道公理可言,这乾坤才有朗朗日月。为国除贼,不负苍生,死者死矣。”
杨继盛一腔热血,慷慨陈词,目视张居正,一双眸子满是坚定的眼神。
我杨继盛不怕死!
怕的是,国贼当道,遮天蔽日,苦了天下的苍生百姓......
杨继盛的视死如归、凛然正气,让张居正叹服不已,但是与此同时,张居正心中避开杨继盛这潭浑水的想法,愈发的坚定了。
不过,张居正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直接开口拒绝杨继盛的话,在杨继盛视死如归、凛然正气的衬托下,自己会显得过于软弱和苟且。
“年兄,此事事干重大,何不征询老师意见,再做决定呢。”张居正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开口道。
张居正心里很清楚,如果杨继盛去征询徐阶老师意见的话,老师肯定会制止杨继盛。
老师这个时候比自己更蛰伏呢。
“呵呵,此时的老师,不问也罢。况且,我杨继盛做事,但求问心无愧。”
杨继盛扯了扯嘴角,淡淡笑了笑,缓缓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