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博爱还是博士,在苏州养病就是了。来,现在只管吃!”沈德广对周一善不满地扫了一眼,筷子一动,半条刀鱼丢进了嘴里。
周一善却咬住不放,他仔细查看着每一页病情记录,当看到“胸部重伤,外见皮裂”八个字时,心里顿时一动,即把病历递给了沈德广,以关心的口吻说:“杨营长受伤不轻,我看请司令查查伤势,如还未痊愈,是否继续休养。”
周一善要验伤!胡琼大吃一惊,她对尤林急促瞥了一眼,站起身来,握着酒瓶给沈德广满满斟了一杯,说:“司令是该给震瑜查查伤,不过,刚喝酒,伤口见风要受寒,还是明天看吧。太太,你说好不好?”
说着,给白薇薇杯内也斟得满满的。
没等司令和白薇薇启口,孙处长娓娓插言:“也好,明天一早,我陪司令专来探望。”
“不,不!还是现在看好。”周一善说,“战争年代,空有良辰,正缺少丝竹歌咏雅趣,何不让我们司令添一段酒酣探伤的佳话,给这芙蓉酒楼留一点风流佳事!”
白薇薇本当对看伤没有多大雅趣,给周一善油舌一搅,拍手称好。
沈德广头一回听到周一善说了顺心话,他一阵舒心大笑过后,站起身:“来,杨营长,把伤给我看看。”
说着,挪动坐椅,迈开轻飘飘的脚步,朝杨震瑜走去。
“好啊!”杨震瑜镇静地答应一声,手慢慢解起钮扣来。
周一善的双眼,紧紧盯着杨震瑜那解动扣子的左手,眼神里闪耀着老鹰抓小鸡般的凶光。
胡琼的心“砰砰”猛跳,她那焦灼的目光望着杨震琳。
这时,她多么希望他能想出一个妙法,来扭转这险恶场面。可是尤林若无其事,神态安然,双目凝望着杨震瑜一粒粒解开的扣子,她不解了。
这时,杨震瑜从容地解开了外衣,又掀起了内衫,胸前露出了一道二寸多长,又红又亮的新嫩疤痕。
“哎呀!”白薇薇娇声细气地叫出一声。
周一善暗吃一惊。
胡琼纳闷、诧异。
原来,杨震瑜跳江之夜,曾被船底硬物割破胸部皮肉,留下一道伤疤。“三鲜宴”前,杨震瑜把这道伤疤给阿哥看过,故尤林对验伤镇静自若,而胡琼却不知。
沈德广略略看了一下伤疤,敛起关切之情,说道:“好,我放心了。非常时期,只得稍微养几天,明朝你就带领工兵营在沿江布雷吧,形势越来越紧啦。”
杨震瑜心头一紧,没有立即回答。
原来,当淮海战事未果,京沪杭警备司令部已从上海运来要塞一干多枚美制新式跳雷,存放在黄山弹药库内。
沈德广曾命令过杨震瑜在江防重地布雷,地下革命组织小组十分重视这件事,认为这将严重威胁我军登陆,所以一直寻找借口推诿拖延。
现在又听沈德广催此事,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杨震瑜的紧张表情,虽然在脸上只是一闪而过,但给老奸巨滑的周一善迅速捕捉住了。
他正要发问刁难,尤林开口了:“震瑜,听司令的,少休息就少休息几天,明天开始布雷!”
“是!”杨震瑜干脆地回答。
沈德广发出一阵朗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