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子刘协面前,郗虑当然是拍胸脯表态度,可是退下了大殿,真遇到了一些麻烦的地方,郗虑便是也免不了拍大腿和拍屁股。
说漂亮话不难。
难在将事情也做的漂亮。
他可是御史大夫啊……
可是现在莫说是他,就连整个的御史台,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又能有多少的权柄?
曹操大权独揽,民生政事都是一把抓,甚至荀彧也在曹操收拾豫州颍川的时候,不得不离开了许县避嫌。
连荀彧都做小了,莫不成郗虑还跳出来?
当然,天子刘协希望郗虑能跳出来,所以才在朝会上提出要重建御史台。只不过光这个御史台这个牌子,都是被一拖再拖,拖到当下才勉强挂起来,使得大家都没了心气了。
人在此间,真是意气消沉。
听到郗虑叹息一声,语调当中大有颓废之意,一名心腹不由得宽慰郗虑道:『台尊,御史台毕竟初复……虽说气象略有偏差……但上有天子注重,下有吾等鼎力,稍延时日,定然可使御史台风光再现!』
『是啊,台尊大可宽心……』
『新年定然有新气象!』
几名心腹,基本上都是和郗虑一样,出身较低。好不容易有见到一些出头的光亮,便是死死扒着,绝不松手。
这几个心腹难道不知道御史台当下的窘迫么?知道,可是他们不仅是要装不知道,还要反过来宽慰郗虑,不仅仅是和郗虑已经形成了上下主仆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们离开了郗虑,出了御史台,便是无处可去。
其实严格说起来,包括郗虑在内的这几个人,都不能说是绝对化的『无处可去』,而是相对于他们心中的理想的『无处可去』,一旦离开了当下的职位,以他们的能力也好,声望也罢,亦或是其他什么指标,都没有办法支撑他们获得相当的职位和收入。
所以,郗虑只能是继续抱天子刘协的大腿,而郗虑手下的这几个心腹,也同样的只能是跟着郗虑一起浪。
只不过当下御史台初复,位置很多,所以这几个心腹也都盯上了一些坑位,能蹲一会儿算一会儿,即便是将来有可能被拿掉,也算是蹲过那个坑的人。故而这几个人见郗虑露出了一些颓废的样子,便都想架着郗虑振作起来,好歹做出点事业,为将来打算。
郗虑勉强一笑,『某听到些风声……曹丞相,年后还要继续整顿吏治……这把火,还不真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下来……』
这话说得悲凉,也的确是郗虑心中当下忧虑之事。
郗虑知晓自家有几分的重量。
之前在长安三辅之时,郗虑就明白自己的才能和一些家伙是有一定的差距,想要站住场面抢到坑位不是容易之事,所以才趁机转头到了山东这里,原以为可以开辟新天地,却没想到跳了槽一样还是要面对相似的问题。
不仅是郗虑他自己站不稳,就连天子……
这一次,孔谦等人跌得鼻青脸肿,黯然失身……咳咳,失权,也让郗虑不由得心中发毛,开始怀疑自己在墙头中间的骑墙行为,最后会不会磨到蛋?
或许,自请到某个郡县,当个太守?
按照大汉惯例,这三公九卿,都是至少要有些地方太守的资历之后,再登上三槐之堂,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有些分量的『重臣』,可以有一大帮子的门生故吏,可以在局势不稳的时候站出来说话的……
像是郗虑这样的,虽然说当下当了御史大夫,可是跟在身边的,也就是这几个大猫小猫,再怎么叫唤都没人听。
居于外,郗虑多少还能表面上维持着一些宠辱不惊的气度,可是当下位于御史台后院,自己人围坐之中,再加上一些愁酒下肚,也就难免流露出真实心态了。
几名心腹幕僚看着郗虑这个作态,相互私下对看,都不免心中感叹。不过他们都是郗虑提拔起来的人,算是郗虑的门生,而官场之中讲究的就是站队,他们已经打上了和郗虑关联的烙印,和郗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故而为自家前途计,也得让郗虑振作起来。
几名幕僚相互看着,过了片刻,便有一名年长者沉吟了一下,笑着说道:『台尊,某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罢。』郗虑缓缓的说道。
年长的幕僚咳嗽了一声,『既然如今北风漫卷……那么何必逆风而行?不如顺势……』
年长幕僚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些笑容,『弹劾……孔氏……』
『孔氏?!』郗虑顿时将酒杯一顿。
年长的幕僚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台尊,这个,在下……咳咳,嗯,在下之意……』
『好主意!』郗虑忽然一拍巴掌,『好主意!就这么办!』
郗虑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是让周边的幕僚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即便是不提之前郗虑和孔谦怎样称兄道弟,也还有孔子传人的名头在……
郗虑左右看了看,心中暗骂一声饮酒误事,然后咳嗽了一声,补充说道:『此乃天子之意!贪官蠹吏乃大汉之害也!吾等替天子分忧,自是当然!不可因小失大,因私费公……』
众幕僚听着,然后左右相视,最后异口同声,『台尊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