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董昭！你在哪儿啊？我渴了，我饿了，我要吃馕！夹肉馕……”他哭着喊着，尿着，最后无力的瘫坐了下来……

可是，根本就没人回应他……

林萍累的早就睡着了，而那两个人，正在办正事呢，根本就没空理他……

三月十四，湟州。

又是一场血战之后，沈青疲惫的瘫坐在了城头，她一身衣甲上已满是血渍，脸上都有好几处割伤。而她旁边，坐着同样一身伤的张青玄，而张虚谷则蹲在一处残破的城头，他那花白的胡须之上都是血渍，他脸色暗沉，脸上肌肉时不时抖动着，看样子也有些难受。

这三个人，是目前湟州武功最高的三人了，三人都伤成了这个样子，可想而知湟州已经惨烈到了何等地步。

“沈女侠，恐怕，我们经不起下一次攻城了……”张青玄无力的说道。

沈青长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时，跛着一只脚的谷明走上前来，问沈青道：“沈女侠，重伤员都已经转移出城了，我们该怎么办？”

沈青抬起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伤亡如何？”

谷明听到这四个字，脸色一沉，颤声道：“辛大侠……伤重，不治身亡……”

沈青闻言，脸色顿时一黯，眉毛一沉：“还有呢？”

“华山派，死了二十三人，汇清帮，死了六十三人，长平门，阵亡一百三十人，苏公子的家丁，除了刘棠外，悉数阵亡……”谷明念着念着，眼泪不断的往下掉，他没想到，江湖人士都死伤了这般惨重……

“军士们呢？”沈青问道。

谷明抹了一把眼泪：“湟源军，活下来七百零三人；靖肃军，还有一千零四人；熙河军，还有八百九十四人；洮川军，还有一千一五十八人，凤翔军还剩两千三百零一人；保安军最多，还有四千零五十五人。”

“说总数。”

“总共还活着的军士，共计一万零一百一十五人……其中伤员八千一百二十人……有七千一百人不能战斗了……”谷明汇报道。

“也就是说，还能战的，加上轻伤的，火头兵，军医，马夫，不足三千人？”沈青问道。

“是……他们昼夜攻城，我们的人好多都是累死的……”谷明掩面痛哭道。

沈青长叹了一口气，一滴泪水滑落脸颊，兵力太少，面对对面不要命的强攻，她们根本毫无办法……死拼硬打之下，伤亡惨重至极……

张虚谷忽然回头：“少侠临走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说过。”沈青吐出两个字。

“说了什么？”张虚谷问道。

“他说，若是十六之前，他没有回来，便举火焚城，往后撤……而他，会在十八左右回来。”沈青无力说道。

“举火焚城……真要走到这一步吗？”张青玄念道。

“没办法了……”沈青抹去脸上的泪水，“不能再这么硬打下去了……人活着，就还有希望，我们后撤，离援军也就近一点，反正湟州城防已经打烂了，没有了防御的必要……”

“我们还有援军吗？”谷明问道。

“有！我们青锋门的人，会赶过来的！”沈青坚定道。

“那我们要等到十六再撤吗？”张青玄问道。

沈青想了想：“不，今晚就撤！我们耗不起了……若是今晚不撤，明天十五照样全军覆没……也等不到十六了……”

“怎么撤？”张虚谷问道。

“撤往黄粱川，扎寨！湟州城外尸体堆那么高，城门都堵死了。再守下去，尸体腐烂就会滋生疫病，这儿我们不能再待了！”沈青站起身子，果断说道。

“好，那就撤！”张虚谷也说道，眼下已经打成了烂仗，再拼下去真的没有意义，因为不仅仅湟州没有了半个百姓，甚至湟水谷地这片原本水草丰美的河谷，因为这场战争，都没了几个百姓了。

反而是回部人一旦进了湟州，战线就会拉长，主力大军会跟乌托汗的部队拉开距离。而湟州已经是一座死城，里边没有任何资源，只有城墙上下的几万具尸体。他们占领湟州也没有任何意义，这座横亘在河谷中间的孤城反而会成为他们前进的绊脚石。一旦瘟疫爆发，最先受害的反而是回部人。

“传令！所有人，即刻撤出湟州！举火，焚城！”沈青直接下达了命令。

“等等！”谷明忽然道，“那如果回部大军全军回去日月山，对付董兄呢？”

张虚谷笑了笑：“那不正好吗？少侠他不需要守城，以他的本事，他若要走，回部大军哪里追得上他呢？”

谷明点了点头，这倒是，董昭已经今非昔比了。

于是乎，疲惫不堪，一身是伤的众人，最终选择了撤离湟州……

三月十四夜，湟州燃起熊熊大火，湟州所有活着的人，都有序从东门撤离而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这座边境孤城，从正月十六开战起，一直打到了三月十四。双方死伤数万，无数尸骸埋城下，无数英魂归故里……

清晨，雅沙抵达城下，看着这座余火未熄的湟州城，他怒不可遏，可是没了手脚的他，只能涨着一张红脸，然后破口大骂：“狗日的汉人，真是可恶！”

野离木不解，问道：“国师，他们撤了，我们不正好就可以占领湟州了吗？”

“愚蠢！”雅沙狠狠骂了一句，随后破口骂道：“你看看，这座湟州，已经成了死城！打下来有什么意义？里面的人都撤离了！房屋被拆，木头被烧，我们能得到什么？那几万具发臭的尸体你要吗？你要吗？”

野离木被骂的低下了头来，雅沙继续道：“就好比你伸手去摘树上的果子，可是摘不到，你拼命踩着砖头去摘，叠了好几层砖头，终于快要采到时，那果子却焉了，你说，那果子你还要吗？”

野离木摇头，身后的无数回部人同样低下了头……

“你信不信，等我们跨过湟州，到下游的湟水谷地，还有坚城堡寨，大炮床弩等着我们！”雅沙继续涨红脸说道。

“国师，那我们怎么办？这湟州还要不要了？难道就这么撤吗？”鹰将哈恰图问道。

“要！当然要，无非是费点时间罢了……传令，进入城内，斥候搜寻敌军踪迹！派一万人，先将尸体清理干净！”雅沙下令道。

“国师，这么多尸体，要清理到什么时候？”野离木犯了难。

“不想感染瘟疫，就给我赶紧清理掉！还有，派人告诉大汗，就说我们已经攻下了湟州！”雅沙说道。

“啊？明明是……”哈恰图震惊了……

“敌人难道不是被我们打怕了才退的吗？赶紧去报！”

“是！”

雅沙鼻子里呼着粗气，他多想率军攻击进湟州，将那群人斩尽杀绝！可没想到，信誓旦旦守城的那帮人居然选择了撤，而他还得舔着脸跟乌托汗说湟州是他打下来的……

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三月十五夜，乌托汗回到了日月山，可他没想到的是，等待着他的，将是最悲惨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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