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丞相翻开册子看到上面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昏过去,他一时间有些不敢往下去翻,可上头皇帝盯着他,他又不得不做。
谢昭像是没看到他的惶恐,继续道:“我大周以农为本,普通百姓多以农耕为生,然许多出自农家的学子,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口中说着农桑为要,言行举止,却鄙夷农民百姓,让他们谈论如何解决百姓不能饱腹饿死之困,一个个嘴上说得条条是道,细听之下,全都是些陈词滥调地空泛之言!”
“底下的学子如此,朝堂六部官员更是如此!礼部的人不知礼,刑部的人不知律法条例,兵部的人不知兵事,户部的人看不懂账本朝贡,吏部的就更有意思了,他们掌管大周官员调任,应当对官员多面观察,而不是只看一面,多交换官银,工部勉强可以,却被其他几部压的抬不了头!”
后面的话,谢昭语气已经冷淡了许多,冷丞相连忙跪地请罪,“陛下,是为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六部官员有事,谢昭明骂六部之过,也暗指他这个丞相,百官之首有罪。
冷丞相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后悔,早知道皇帝手中握着这么大的事,他干嘛自己撞上来!
“丞相何罪之有?”谢昭又笑了起来,声音温和,“若真要认真论起来,最有错的人,应该是皇帝不是吗?”
冷丞相后背冷汗直流,“陛下……”
声音都抖着颤。
“如今朝堂庸者数众,外患未解,若再这么拖下去,大周还有几代可存?”
谢昭笑意不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给了跪在地上的人多大压力与惶恐不安,“丞相大人,这些话从未对旁人说起,只因为朕知道,丞相大人谨慎小心,奉公守法,才学出众,对皇帝最为忠心。”
冷丞相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这些词语,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沉声开口:“陛下有心改革,为大周百姓黎民着想,臣深感动容。”
“然,科举改革一事,事关重大,陛下牵扯不止六部,更是动了天下学子之路。他们苦读诗书十数年,陛下突然更改科举试题内容,天下学子如何会不心生怨怼,如此一来,动摇国本,陛下纵然是天子,也难挡滔天洪水。”
谢昭神色平静,“朕自然知道,朕也没有想着能一时半会儿就将科举改革一事彻底解决,朕还未及冠,朕有耐心等。”
冷丞相还是觉得这科举改革一事,太过冒险,“陛下,士农工商,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早就深入人心,陛下想改,天下人也未必理解陛下的深意,反倒会让陛下深陷天下人的攻讦之中,陛下何苦来哉。”
“陛下科举改革,乱了尊贵卑贱之别,这才是乱国之大举!”
“丞相是不愿意了?”
谢昭很平静地开口,他提出此事之时,就已经料到今日,科举改革,是要事,是好事,也是祸事。
是以,他才要找一个人,不,是一把刀。
如果不是冷家自己与邪物有染,他的第一人选应该是谢含璋那个没心的狠人,而非躲事成性的冷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