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都下午了,您老还打算让我在林叔家过夜是怎么着?
陈凯戈暗自腹诽,嘴上说道:“聊完事就回来了。您看这个……”
他提着手中的手提箱和皮包,这俩东西他拎一路了,胳膊酸的要命,要不是他身高体壮,一般人还真拎不了这么长时间。
“这是什么?”陈怀恺蹙眉问道。
陈凯戈没说话,而是将手提箱摆在那里,打开后展示给父亲,映入眼帘的全是成沓的钞票。
如此场面让一向性情内敛的陈怀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旁的陈凯燕更是惊叫了一声,然后立马意识到不对,捂住了自己的嘴。
“哥,这是怎么回事?这钱哪儿来的?这么多!”
还没等陈怀恺开口,陈凯燕已经先问了出来。
见父亲只是失神片刻,便立刻将眼睛投注到自己身上,陈凯戈解释道:
“爸,林婶说《孩子王》成功我功不可没,这皮箱里的都是林氏给我的奖金。”
陈怀恺的脸色看似平静,但内心的波澜依旧汹涌,他问:“这是多少钱?”
“十万块!”
“十万块?给这么多奖金?”陈怀恺听到这话不仅没高兴,眉头反而蹙的更紧了。
陈凯戈兴奋的说道:“不仅是我,您也有……”
他说着话,打开了皮包,“您瞧!您这包我没动,也不知道多少钱。”
他说话的时候,陈凯燕直接凑了上来,伸手去包里划拉了一番。
然后满脸喜色的对陈怀恺说:“爸,三万块钱呢!”
她转而又对哥哥说:“十三万块啊!”
说话之时,她的眼中闪动着光芒。
十三万块,对于八十年代的国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陈家这么多人当中,父亲陈怀恺的工资最高,一个月也不过150块,一年还不到2000块钱,十三万相当于父亲六七十年的工资收入。
这几乎是普通工人或者干部上班两辈子才能赚到的财富。
而这,竟然只是父亲和哥哥在电影成功后所分到的奖金?
正在陈凯燕为父亲和哥哥这泼天的富贵而感到高兴、激动时,父亲陈怀恺却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你林婶给你这些奖金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说是奖励。”
“你一五一十的跟我说。”陈怀恺拉着儿子,让他尽可能的回忆今天的场景。
陈凯戈只能如实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他就见父亲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脸色严肃。
“爸,您这什么意思啊?我林婶给这钱咱不能拿吗?”陈凯戈心急的问道。
陈怀恺看了一眼儿子,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是卖命钱,你以为是那么好拿的吗?”陈怀恺说完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气,“你林婶这是想让我们父子俩给她卖命啊!”
陈凯戈其实也明白陶玉书千金市骨的目的,但他的想法却跟父亲不同。
给制片厂拍一辈子戏,不也是卖命吗?
还不如给林婶拍一部戏赚的多,有这样卖命的机会,他求之不得呢!
见儿子不以为意,陈怀恺无奈的摇了摇头。
陶玉书这是算准了他为了儿子的前途一定会卖力为林氏影业冲锋陷阵,他不禁有些气闷。
当了一辈子老狐狸,被人赶鸭子上架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偏偏这赶鸭子上架他还得甘之如饴。
“人家的钱都拿了,接下来你就好好想想要拍什么片子吧。”陈怀恺说。
《孩子王》得了奖,按照陈凯戈的想法,他高低得多享受几天鲜花与掌声。
可当他的眼神落在那一沓沓钞票上之后,这个想法立刻被他抛之脑后。
鲜花和掌声可以以后再享受,他现在只想拍电影。
一切为了艺术!
《孩子王》在西柏林电影节获奖的新闻,在国内诸多媒体的报道下,持续不断的火热了一周多时间。
但不管再怎么火热的新闻,总有过去的时候。
进入三月,报纸上关于《孩子王》的新闻已经没了,最火热的新闻是马胜利向社会宣布:他将创办“中国马胜利造纸企业集团”。
马胜利何许人也?
他原本是石家庄造纸厂的业务科长,1984年厂里经营困难,难以为继,马胜利大胆提出承包造纸厂,承诺年底上缴利润70万元,工人工资翻番。
这个大胆的举动一下子轰动了石家庄,而马胜利在承包石家庄造纸厂后,也真正做到了他的承诺。
这一下子,马胜利自然成了了不起的能人,媒体争相报道,让他名气大增。
各地方为了化解国营工厂经营困难的问题,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请马胜利到当地承包亏损的国营工厂。
短短不到三年时间里,马胜利就承包了几十家国营造纸厂。
被各路媒体誉为“改革典型”,连《人民日报》和新H社都推出了关于他的专题报道,俨然已经是第二个“步鑫生”。
马胜利在这段时间突然宣布要创办“中国马胜利造纸企业集团”,在全国20个省市陆续承包100家造纸企业。
这个动议经过各地媒体报道,几乎成为1987年开年以来最具爆炸性的公司新闻。
许多媒体赞誉这是一个让人振奋的伟大构想,展现出了新一代改革者的宏伟气魄。
这天晚上,陶玉书看着报纸和林朝阳讨论着马胜利的的“马氏神话”。
她看的是新H社记者记录的所谓马胜利超高的“工作效率”,在她这个经营公司的人眼中,简直是匪夷所思。
开个会就承包个工厂,跟领导干部谈几句就敢承诺当年扭转亏损,次年上缴盈利几十万元。
这哪里是经营企业,分明是神笔马良。
“这要是用来写小说的话,肯定是个好素材。朝阳,你觉得怎么样?”
林朝阳笑着说道:“不怎么样。”
“为什么?”
“小说也得讲求逻辑,但现实往往没什么逻辑。我要是把这种情节写到小说里,估计读者得骂街。”
听着他的话,陶玉书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现实有时候简直比小说还荒诞。
“那你最近有什么想法没?”陶玉书问。
“有想法了。”
听他这么说,陶玉书的眼睛立刻明亮了起来,问:“快给我讲讲。”
林朝阳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陶玉书问起来,他随便应付一句而已。
见陶玉书追问,他支支吾吾的说:“现在想法还不成熟,回头我得多查查资料、采采风。”
陶玉书一听更加感兴趣了,林朝阳最近需要查资料、采风的小说还是《闯关东》这样具有强烈史诗气质的著作。
她一个劲儿的追问,林朝阳又答不上来,只能岔开话题问道:“艺谋第一次执导电影,放他一个人在山东,你能放心吗?”
“艺谋为人稳重又本分,出不了乱子的。去一趟山东,少说也得个把星期,香江那边还有一堆事呢。
等小余到燕京来了之后,这些事暂时都交给她吧。”
从年前回燕京之后,陶玉书除了2月初短暂回香江待了几天后,就一直是在外遥控指挥。
这年头又不像后世通讯那么方便,往往沟通不是很及时。
王晶的《最佳损友》在陶玉书上次回香江的时候刚拍完,但发行上映的事因为陶玉书不在香江,迟迟没有定下来。
张婉婷的《秋天的童话》已经拍摄完了,正在做后期,杜琪峰的《阿郎的故事》也在年后开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