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有四日。路经两座大城,城中均无秩序可言,却又出奇的平衡。李长笑得知,凌天已经覆灭。或许说已经消亡。
再或者说,如今这世道,已经无了“国”这一概念。他们不知有国,不知“国”是何物。只知自己今日活着,明日也活着。如此反复,那遥远缥缈的国,与他们干系不大。全只是一盘散沙。
这日清晨,又出了城去。来到一座险峻山峰。山脚处有一石碑,写道:“合手求长生,覆手望永存。”不明觉意。神风子道:“师尊便在山上,你远道而来,可带了礼物?”
李长笑道:“留你一命,便是礼物。”神风子道:“好一聒噪嚣张的小子,快快跟从我来,有你好苦头吃!”在前头带路,态度发生偏转。李长笑早习惯这等人的反复无常,变化不定。实不放心上,快步跟上。
沿山道走七八里,眼前群山险峻,白雾了然,倒真有一副仙家气派。神风子道:“我家师尊,师承极风大圣,道法精深,决计不是你能抵挡的。你这假大仙,嘿嘿,可是惨喽,惨喽。”加快脚步。
忽见一座山门。山道以青石板铺设,两侧种有紫竹翠林。此时正是午间,阳光一照,紫光璀璨,怎不是一仙家风范。李长笑不住诧异,想着莫非这山门里,当真有什么大仙久居,未被世道污染?
李长笑生性恬淡,倒是乐意见到这样一人。非得与他喝酒尽兴不止。顺山道而上,见一座辉煌阁楼。那阁楼建至半山腰处,工艺甚高,上了阁楼。有一长木廊道,通向一片山中平地。
远处,有一身穿道袍,鹤发仙人,长身而立,正背对两人浇花洒水,喂养仙鹤。神风子道:“师尊!”那鹤发仙人回头,见其身姿虽颇有神仙气运,但面孔却甚是丑陋,鼻孔朝天,额头外凸。此刻一笑,残缺不全的牙齿外露,顿显阴气森森。
合手老人道:“好徒儿,你可回来了!”神风子走过去跪拜:“师尊,你好,你好,万岁,万岁,万万岁。”合手老人道:“莫说那些虚的,可带礼物来了!你给我礼物,我叫你师尊都成。”说罢便伸出双手。
神风子道:“礼物…礼物…”十足为难,说道:“我上山时,见到一好漂亮的娃子。想抓来献给师尊!”合手老人道:“有心,有心啦,人呢?”神风子道:“没抓着。”
合手老人一脚踢来。但见那神风子地滚三圈,飞出三丈之远,噗通一声,疼得叫苦不迭。合手老人道:“你敢耍老子?没抓着你说个屁!”别看他年老,力气却甚大。
神风子忙求饶道:“师尊,您听我解释,本来是要抓着的。本来是要抓着的,但…但…”合手老人道:“但什么?”神风子指向李长笑:“但这厮,突然冒了出来,将那千年难得一遇的女娃子赶走了!”
合手老人看向李长笑,这才注意到有此一人。当即认真端详,眉头紧锁,问道:“乖徒儿,这人是个甚么来头?瞧着好似一皮人。说丑不丑,说俊倒似也俊。”神风子道:“这人好厉害哩,我的小花便被他砍喽。”合手老人道:“有点意思。”神风子再道:“他啊,是特意来找你的。师尊,你一大半年岁,没多少活头了。不如去给他磕个头吧。也好安享晚年。”
合手老人道:“呸!呸!说着胡话,找打!”扇了神风子两耳光,左右脸颊高高肿起,不成人样。合手老人扯着他头发,用力一甩。丢出七八丈距离,重重打在一棵树上。合手老人道:“小子,甚么来头,我瞧着你好怪!”
李长笑道:“没什么来头,你师尊何许人也,带我去见他。”合手老人道:“我师尊,嘿嘿,说出来不怕吓死你,正是‘天上有,而地上无的极风圣人’。”
合手老人道:“呸,呸,你怎配知晓我师尊名号。我更不会告诉你,我师尊再有三日,便要来看望我。嘿嘿,你打听我师尊,是何打算,莫不是想拜师学艺?”李长笑道:“我找你师傅,是为寻你师爷,寻你师爷,是要寻你师太爷。寻你师太爷,是要寻你师祖,再寻你师祖的师祖。”
合手老人拿着手指头掰扯,顿被弄迷糊了,摇头道:“扯东扯西,不知你说甚胡话,八成是那老混儿派来砸场的。我先弄死在再说。”说罢张口一吐,一阵阴风呼啸吹来。这合手老人看似不平常,实则确有不俗本领。这阴风一吹,也无需灵气催动,却有不俗杀伤力。
山林间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当真好生恐怖。只要伤李长笑,却又远远不够看。李长笑忽想看看这合手老人能耐底细,便先不出手打压,免得挫其锐气。
合手老人见李长笑毫不还手,得意洋洋道:“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干巴货。吃我这招!”双手拍打衣袍。每一拍打,便有无数黑点散落。顺着阴风,朝李长笑飞去。
待飞得近时,李长笑方看清此物,原是某种飞虫蛊兽。那浓密飞虫蛊兽瞬息将李长笑包裹。李长笑轻轻一震,蛊兽掉落。
合手老人“呦呵”一声,又展奇术,见他取出一道白幡,用力一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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