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阁员李一证道!诚为天下贺!”
谷中的欢快气氛一扫而空。
并非是他们对李一有什么意见,不乐见李一登顶。而是与他们同行的计昭南,已怀决死之勇,准备了三枪去见李一。
这着实是猝不及防的变化。
好比在一场艰难的战争里,你判断战机,大胆决策,亲率一支军队偷袭后方。一路翻山越岭,奇袭千里,好不容易抵达目标地点——地图上的那条小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跨越的深渊。
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战机。
八年的准备,只是空想。
计昭南会是什么心情?
“听错了吧。哈哈。”甘长安道:“太虚幻境的消息,按理说咱们这里是收不到的。”
姜望默默地啃兽腿。
“你没有听错。”计昭南把枪身上的雪抹掉:“长城里有太虚角楼,你旁边的姜阁员身上有太虚勾玉。这里也不算远。且又是这种向所有太虚行者公示的消息……”
他笑了一声:“你会听错。我和姜望怎么听得错?”
“得,还要被嘲笑一下修为。”甘长安耸耸肩,继续烤肉。
计昭南看向姜望:“你在写什么?”
姜望一手拿着烤腿,一手拿着笔,平铺一张信纸在空中:“哦,我问问怎么回事。李一怎么突然就衍道了。事先也没个风声。”
计昭南很好奇姜望要从哪里搞情报,这事儿打更人那边事先都没有半点风声:“问谁?”
“问李一啊。”姜望理所当然地道。
计昭南剑眉一挑:“你们很熟?”
“同为太虚阁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吧确实不熟。不熟就不能问吗?大家都是同事——你们凑过来干什么?”
姜望还未落笔,甘长安和计昭南便都挤了过来。三颗脑袋并排凑在信纸上。
“看看你是怎么写信的。”计昭南道。
“或者我可以帮你润色一下。”甘长安说。
姜望不服气了:“甘长安,你骂人是不是?我也是读过书的,手不释卷!写个信还需要你润色吗?”
甘长安能屈能伸:“我的意思是——我想欣赏姜阁老的书法!”
“书法是一门大学问,我妹妹写的字就很漂亮……”姜望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说着便提笔,起手写了个‘哈哈’。
同时解说道:“怕你们不懂,跟你们解释一下——我先写个‘哈哈’,调节一下气氛,避免尴尬。然后再直入主题,问他怎么衍道了。他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
最后信上便是——
“哈哈,李一阁员,你怎么突然衍道了啊?”
姜望摇头晃脑,故意用自己稀薄的文气熏他们:“称呼上,我选择‘李一阁员’这个称呼。既保持了尊重,又不会太生疏。最后的语气词,我选择‘啊’,这个词举重若轻……”
计昭南面无表情。
甘长安屏住呼吸。
好在李一挺给面子的,很快就回信——
“修行到了。”
长长一张纸,信上四个字,简洁明了,清楚可见。
甘长安‘嘁’了一声,跟计昭南分两边走开。
大家特意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看李一说自己‘修行到了’。而是想知道李一证道的契机,他的故事。
现在被这四个字打发,有一种特意凑上来盯着人家显圣的冤大头感。
但姜望也知道,想让李一写更多字,是不现实的。
他想了想,遂又提笔一封,写给了钟玄胤。
史学大家毕竟靠谱,消息灵通,很快就给了答案——
“愁龙渡战场,李一参战。天妖狮安玄大手笔倒灌天河,李一登临绝巅,一剑弭天河。”
故事描述很短,波澜都在字外。
甘长安拨了拨炭火,心有戚戚:“我就说愁龙渡不太平,还好溜得快!”
他看了一眼姜望:“当然虞渊也不是很太平。”
“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姜望宽慰计昭南:“计兄,你想开一点。这都很常见的啦。你看,你的小师弟王夷吾输给我这么多年了,他不也没挑回来吗?”
“这话你跟王夷吾自己去说,想我传话是不可能的——我有什么想不开?”计昭南的语气很无所谓:“正好,不用去送死了!”
他看着姜望:“倒是你要想开点。同样是太虚阁员,人家衍道,你洞真,坐在一起就见高低,你要摆正心态啊。”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姜望‘呵呵’地笑:“闻道有先后而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提枪按剑,便往外走。
“欸——你们去哪儿?”甘长安还在洒香料,一抬头两人都已出谷:“烤肉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