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河边停下,清晨的薄雾已尽数散去,河水在烈日下轻缓地拍击着两岸,发出悠扬的乐声。沿岸苍翠的林木将影子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鲜亮、静逸、美好。
在河流奔涌而去的地方,那座傲立在平原上的城市,就是我久别重逢的故乡。
“大姐头,我们还会再见吗?”法兰,那个羞涩的小法师,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道。
“当然啦!”我安慰道,内心的欢欣却蒙上了层离别的哀愁——别了,我亲爱的伙伴们,原谅我中途离去,有一座古老的城市正在等待我的继承,比起荣耀加身的女公爵,我或许更想做风餐露宿的冒险者,但当责任找到你时,逃避是最懦弱的选择。
是的,父亲的信使找到了我,那如钢铁般坚硬的男人已垂垂老矣,久卧病榻,奄奄一息。他迫切期待他的长女——尤莎·胡佛,回来继承他的爵位与领地。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伙伴(法兰甚至哭了鼻子),我来到了这座最陌生也最熟悉的城市。
一别三十年,无数雄伟的高塔已拔地而起,彰显着人类新贵的荣耀,这传承自高精灵的文化被曾经的奴隶们所发扬,走在这些遮天蔽日的塔楼之下,简直像在地精穴道里摸索,只有些许阳光穿过封锁,洒在泥泞的街道上。
贫民所居的街巷则毫无改观,污秽之物随意堆积在街边,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而那些面黄肌瘦的民众,麻木地在街边踟蹰着,裸露的皮肤黝黑、皲裂,透露着苦难的痕迹。偶尔有衣不蔽体的孩子围到我身边,并非想听我讲述什么冒险奇谭,而是结结巴巴地向我讨要些食物。
这一切都令我感到羞耻,是我抛弃了这些可怜的民众。在我外出游历,与山怪巨魔血斗时,从未想过自己的人民过着怎样的生活。父亲已不复年轻,大权旁落,被奸恶小人所包围,可以想象那些颐指气使的贵族,借着胡佛公爵的名义犯下了多少罪恶。
我加快了脚步,父亲现在一定焦虑地等待我的到来,穿行过密密麻麻的棚屋,在来到阳光灿烂的中央广场,这段旅程仿佛从地狱重回到人间。在胡佛宫门口,以往见过的信使匆忙向我迎来,脸上挂着焦急和担忧。
“小姐,公爵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父亲他要走了,我想,我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掺杂着浓烈的爱与恨,他不顾母亲的颜面,公然蓄养情妇,母亲因此而抑郁而终。而我,也负气出走,宁愿做一个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兵,干着最脏最贱的活计,也不愿再受他供养,在胡佛宫的花园里蹉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