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有一个秘密。但他从来都没和任何人讲过。
十五岁的那个雨天。
他的妈妈死了,她自杀了。十六岁的魏衍刚放学回家,他便看见了她的红色裙子,她的白色高跟鞋下面,倒着一张板凳,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张可以坐的东西。
她死在了房门口,睁着恐怖的眼,就这么“看”着他。
魏衍现在已经忘记当时他做了什么了,可能他吓得呕吐出来,可能他跟往常一样进屋写作业,但也可能他就一直那么看着她,什么也没做。
魏衍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在他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有时会掐住他的脖子,恨不得让他死去,但每当他真的快要死去时,她都会突然清醒过来,然后抱住他,让他原谅她,让他不要离开她。
但魏衍知道,她好像不会再醒过来了。
魏衍其实觉得他就那样死去就好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明明这里并不欢迎他的存在。
魏衍有个秘密,但他不会和别人讲。
十五岁的那个雨天。
他被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带走了。
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第一次离开长着青苔的灰色出租房,第一次没有站在长着野草的地面上。
他看着被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地板,听男人在和女人吵架。
玻璃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东西被打破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稍长的发下,一双几乎阴冷的眼冷漠地看着怒骂的两人,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觉得好吵闹,他想离开了。
骂声渐渐停了下来,他听女人吼道:你爱跟谁过跟谁过,老娘要跟你离婚。”
离婚?魏衍冷笑一声,他笑自己只是一种廉价的赞品。
那个女人最终和男人离了婚,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在离开时,他瞥了一眼,她很优雅又很端庄,和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魏衍有一个秘密,但他只敢悄悄藏在心底。男人有一个儿子,只比他大三岁。
十五岁的那个雨天。
他第一次遇见了那个人。
女人将他留了下来。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那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冰冷的目光看得魏衍从头寒到脚。
他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从他眼前走掉了。
魏衍重下眼,脑海里仍旧是那个人离开的画面。
他的皮肤很白,几乎白得耀眼。他身形修长,干净整洁的衣服勾勒他好看的形体。他的脸很好看,比他从路边看见的所谓明星的脸更加好看。
但他好看得很有攻击性,很像他只在橱窗中窥见的红色玫瑰。
他就站在那里,脸上只是漠然,但却村得这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仿佛他本应该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理应睥睨万物。
魏衍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那样的人,跟他一样,在肮脏的淤泥里痛苦挣扎,那么他还能像现在一样一尘不来吗?
他很想把他拉下神坛,让他跟他一起共沉深渊。
魏衍有一个秘密,他从来不敢宣之于口。
男人让他在这个辉煌的房子里住了下来,没问他的意见替他转了学。
他是没什么所谓,但他的那个“哥哥”好像和那男人大吵了一架。
哥哥?这可真是一个让他陌生的词。
他在那所学校里留了下来,每天放学都能和他那哥哥一起回去。
他一直保持着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他知道他不受他待见。他是从小含着金汤长大的金枝玉叶的贵人,而他只是一个偷偷摸摸长大的可有可无的私生子。
他与他注定不同,当然也注定不可能好好相处,魏衍很明白这点,所以断不会干什么谄媚讨好,阿奉承的事来,而且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自那之后的每一天,他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哥哥”的身影。
他的身边总是围着许多的人,他是那般的耀眼,像是冬日里的一束阳光,吸引所有雪中的旅人靠近。
在他不在的地方,他总是笑着的。
他会和朋友勾肩搭背,嬉戏打闹,他会温和地笑着教别人题目,他会在女生哭泣时递上一包干净的纸巾,他会……
魏衍捏断了手中的笔。他为何要如此在意那个人?
他坐在教室的窗边,玻璃划割开光线,将灿烂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但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窗外吹来的风撩起窗内的窗帘,拂起他额前的碎发,他从窗户向外看去,听到一个少年大声的狂笑,那人冲向前面的少年,从后面将人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