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殊珩微微点头,这才转过头望向慕无铮,拱手道:“臣历经生死,侥幸归来,见到宸王殿下与阿琏一时情绪激动,未能及时向陛下行礼,还望陛下恕罪。”
慕无铮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那双狐狸眼上,神色温和道:“此番生还归来…… 着实不易,待你回去歇息好了,便入宫来,朕自会给你另行封赏。”
纪殊珩微微躬身,恭敬说道:“谢陛下隆恩。”
晋琏见纪殊珩腿脚不便,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朝着府内走去。
慕无铮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从战场生死间走过的情谊…… 确实无比深刻,令人动容。
慕无铮转头望向慕无离,眸光温柔似水,轻声道:“朕先去陪陪皇叔,这辅国公幼子既是你的旧相识,又是你昔日下属,你们三人定有诸多肺腑之言要倾诉,朕便不搅扰你们了。”
慕无离闻言,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道:“铮儿,你身子方愈,一会儿可千万记得莫要饮酒,多进些菜肴。”
慕无铮唇角微微上扬,“嗯,朕心里有数,你且宽心便是。”
语罢,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青松身上,缓声吩咐:“青松,你在一旁悉心照料着些。”
青松闻言,微微欠身,声音恭敬:“是,陛下。”
慕无离一行三人寻得一处清幽僻静之地,安然落座。
玉龙关那一役,将他们三人的命运无情改写,每个人都在这场惨烈战事中历经巨变,再不复从前模样。
慕无离双目已盲,提枪纵马、驰骋沙场已成奢望,晋琏虽侥幸从阎王手中挣脱,却不得不咬着牙扛起诸般重任,独自面对这一切;纪殊珩亦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性命,却落得双腿伤残,行动不便。
王府仆役轻手轻脚,将那澄澈酒液缓缓注入樽中,一时间,酒香四溢。
纪殊珩抬手,自腰间取出一物,神色间带着几分凝重,轻声开口:“殿下可还记得,昔日攻下朔方之时,曾将一枚芦管郑重交予殊珩?”
慕无离微微点头,“自然记得。”
晋琏面露疑惑,目光顺着纪殊珩的手望去,只见他手心里躺着的芦管残缺破碎,不成模样。
他眉头微蹙,低声问纪殊珩:“这芦管破损至此,为何你还带在身侧?”
纪殊珩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苍凉,似含无尽感慨:“当日,我被风霾卷走……摔落之时,浑身剧痛难忍,当即昏死过去。待几日后,在一处荒无人烟之地悠悠转醒,身边唯有这枚摔得支离破碎的芦管,而我……竟奇迹般捡回一条性命。”
他微微垂眸,指尖轻抚那残破的芦管,语气中带着几分虔诚与感激,“想来……许是冥冥之中,它庇佑了我。殊珩多谢殿下当初将它赐予我,若非此物,或许我早已魂归九泉。”
晋琏闻言,微微瞪大了双眼,满脸皆是惊讶,喃喃道:“好生……神奇!这芦管竟有如此灵性,当真令人难以置信。”
慕无离身子微微前倾,抬手接过那枚芦管,手指轻轻摩挲着,似是陷入回忆之中,缓声道:“芦管在永昼,是寄托思乡之情的信物。想来是那些客死他乡的永昼奴隶……他们魂魄无依,思乡之情浓烈至极……他们在冥冥之中救下你,只盼着你能带着他们的魂魄归乡,了却他们生前未竟之愿。”
纪殊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笑意,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手中那一分为二的芦管,轻声道:“殊珩幸未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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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琏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低声道:“阿珩……你受苦了。若早知你还活着,我定会寻遍天涯海角,将你带回。”
纪殊珩抬眸望向晋琏,眸中似有泪光闪动,轻声道:“阿琏,如今能再见到你们,已是上天眷顾。”
慕无离微微颔首,语气沉缓,似含无尽感慨:“这些时日……我与晋琏皆以为你已葬身风霾,心中愧疚难当……若当日我对刘伯仁稍有警觉,也不至令你遭此劫难。”
他声音微顿,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终化作一声轻叹,“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心甚慰。”
纪殊珩摇头,声音坚定:“殿下不必自责。玉龙关之事非人力可改,殊珩能侥幸生还,已是苍天垂怜。如今既已时过境迁,我们皆安然坐于此间,前尘往事,便如云烟散去,殿下何必再深究,徒增烦忧?”
晋琏抬手为三人斟满酒,举杯道:“今日重逢,实属不易。这一杯,敬我们三人历经生死,终得再聚。”
言罢,三人各自端起酒杯,目光交汇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夜色渐深,陈王府的喜宴已近尾声。
慕无铮扶着微醺的慕无离上了马车,车帘轻垂,隔绝外界喧嚣。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轱辘声。
慕无离靠在车壁上,双目虽盲,却似能凭感觉感受到慕无铮的目光。
他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低低道:“铮儿今日……可有尽兴?”
慕无铮望着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沉吟片刻,才低声道:“你今日与故人重逢,想必心中欢喜得很。”
慕无离听出他语气异样,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殊珩与晋琏皆是旧日同袍,今日得知殊珩还活着,难免多饮了几杯。铮儿可是觉得……我冷落了你?”
慕无铮抿了抿唇,目光微垂,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你与纪殊珩情谊深厚……朕自是知晓。只是……金銮卫曾同朕禀报,说他跟随你多年,对你的心意了如指掌……堪称……解语花亦不为过……可朕却从未听你与朕提及。”
慕无离闻言,笑意更深,抬手轻轻拍了拍慕无铮的手背,温声道:“铮儿这是……呷醋了?”
慕无铮耳根微红,别过头去,声音低了几分:“朕只是觉得,你与他之间……似比朕更亲近熟稔些。”
慕无离轻笑出声,缓缓坐直身子,伸手摸索着握住慕无铮的手,语气温柔而坚定:“怎会?铮儿,殊珩是我昔日的下属,亦是生死之交。他曾为我出生入死,我待他亲如手足,但这份情谊,与你我之间截然不同……”
他语气稍顿,神色微黯,低声道:“从前不提,是因我总觉得殊珩因我而死……我终究欠他们二人一条命。殊珩被风霾卷走,生死不明,此事如鲠在喉,是我心头一憾,又怎会轻易提及?”
慕无铮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慕无离蒙着绸带的双眼上,心中微微一颤,低声道:“你……当真如此觉得?”
慕无离轻轻点头,握紧他的手,郑重道:“铮儿,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无人可取代。殊珩是故友,而你……是我的归宿。”
慕无铮听罢,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绵绵无尽的暖意。
他反握住慕无离手掌,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人醉了,倒是会说些甜言蜜语。”
慕无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若非醉了,怎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慕无铮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眸中满是柔情。
他抬手轻轻拂过慕无离额前发丝,低声道:“醉了也好,朕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