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离蓦然转身回头,身为太子的他,穿着朝服一副仪表瑰杰、冠服端严的模样,神态温润平和,从容弘雅。
慕无铮望着熟悉的脸庞,心头忍不住怦怦跳动。
“六弟有何事不妨直言。”慕无离感受到慕无铮那过分炙热的目光,心下有些无奈。
慕无铮却不理会,看了看四下,径直拉着慕无离的手臂向无人的宫道走去,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花庭里方才停下。
“哥哥,”慕无铮咬唇,“铮儿是想找哥哥讨要一物。”
“何物?”
“铮儿想接踏雪到端王府养着,铮儿很是想它。”慕无铮解下乌帽拿在手中,露出玉冠银簪束好的一头秀发。
“吾会命青松送到你府上。”慕无离眸色闪了闪,说完转身似想走,慕无铮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的臂,抬眸望着那凌厉俊美的玉面。
“听闻哥哥同薛氏的嫡女定下了婚事,铮儿还不曾祝贺哥哥定亲,哥哥好事将近......不知送到哥哥府上的贺礼,哥哥可喜欢?”
他丹唇翕合之间眼波流转,语调上扬,很是勾人。
慕无离一双精眸紧紧盯着眼前人一副妖颜若玉,红绮如花的模样,眸色逐渐变得危险。
“荒唐........”他低缓出声,抬手按住慕无铮的纤薄的肩抵至宫墙边,“你疯了么?你既要做端王,命人作下此画不怕传扬出去?”
“画师和铮儿身边的人嘴都严得很,倒是哥哥......哥哥会让旁人看到么?哥哥会让未来同床共枕的太子妃看到么?”慕无铮胆大妄为地贴近他,呼吸交错在咫尺之间,像极了一只狐狸精,舔唇舐爪,紧紧盯着慕无离的心。
慕无离撇开眼神,“吾不知六弟送吾此画作贺礼为何意。”
慕无铮在他耳垂边喷洒气息,“哥哥可喜欢铮儿在那画上小注的笔力?那可是哥哥一手教出来的,哥哥未来的太子妃可会如铮儿一般,诗文武功浑身上下无不是哥哥所授?就连那床笫云雨之事也.......”
慕无离瞬间推开他,英眉紧蹙厉声打断,“你疯了么!你如今已行过册封大典,你是端王,吾的亲手足,日后你亦会有自己的王妃。”
慕无铮低低笑出声,低垂的睫毛似随着笑成簇地颤动着。“哥哥,你今日已是第二次问我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自打纵火离开太子府那日起我便疯了......不知为何,分明心下觉得做了正确之事,却总也不觉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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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难愈,落叶残荷,恰如他与慕无离破裂的情愫和缘分。
慕无离闻言,心头忍不住颤动,察觉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正死灰复燃,他极力按耐,面色甚至比慕无铮下朝拦住他时更冷。
“你我如今已是离鸾有恨,别鹄无情。既心意已决,何必复牵于往昔?”
慕无离那双金棕色的眼眸定目望他,只说出短短几个字,便让慕无铮心头升起无以名状的悲凉。
“六弟,你的王侯之路,吾不会阻你。”
可是我身边再也没有你了,慕无铮失落地想。
慕无离从他身边擦肩离去,没有回头。
慕无铮恍惚地站在原地,身形似摇摇欲坠,合上眼帘时太子府的相伴仍历历在目,睁眼时却只见那人一次又一次拂袖离去的背影。
一片荒芜。
慕无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端王府,等他恍恍惚惚坐在寝殿之中时,太子府已经叫人送来了踏雪,连同林霜绛送的那些衣服、踏雪平日喜爱的小玩意,全都一起送了过来。
回过神的时候,是察觉到踏雪在舔他的手指。
“殿下,”冬易推门而入,“欧阳大人在宫中的眼线抓到了被礼部侍郎陈敬中指使损坏冕服的宫女,问殿下如何处置。”
慕无铮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竟然忽然笑了,他抱起猫径直走出寝殿,“来,踏雪,冬易,咱们去找找乐子。”
礼部官员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在昭德大堂,慕无铮抱着猫在昭德大堂门前几步款款落轿,冬易侍候在他身旁。
礼部的侍中许进先看到慕无铮,心下一凛便觉来者不善,忙小步出门来迎接,“见过端王殿下……不知殿下忽然来此,所为何事?”
“本王想知道那日尚衣监是如何走水的,你们这来几个主事的人,带本王去瞧瞧。”
许进先有些为难道,“这……殿下,陛下那边已经差人来查过了,殿下可是不认可曹公公所断?”
曹护芝是父皇的人,不认可曹护芝就是不认可父皇。
慕无铮听出这厮想搬出父皇吓退自己,倒也没生气,反而摸着踏雪柔软的毛,唇边浅浅漾出笑意,眼尾的红痣动了动,看上去很是妖异。踏雪异色的双瞳紧盯着眼前躬身的许进先,好似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
怪异,怪异极了,许进先看着眼前抱着黑猫的端王,忍不住暗想。
“本王自然认可曹公公办事的能耐,只不过本王想亲眼见见尚衣监走水后的模样,毕竟眼见为实……许侍中如此为难,拿不出证据,莫非并无走水,不过是欺瞒于本王,胡编乱造了两句来应付曹公公?”
慕无铮一对笑眼望着着他。
许侍中顿时只觉虚汗狂流,这端王殿下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怎……怎敢,端王殿下稍等片刻,臣这就去告知侍郎大人,让侍郎大人带殿下前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礼部出来几个朝臣,一个是礼部侍郎陈敬中,这人看着有些年纪,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侍中,约莫三十出头。
礼部的几个朝臣带着慕无铮打开了尚衣监那日传闻中走水的、用来置放冕服库房。
慕无铮将踏雪放下,让它自己到院子里玩,转身缓步迈进了屋。
这库房很是宽敞,几个摊开的架子置放的东西不多,只零零散散地置放了一些陈旧的布匹和衣服,估计哪个宫的都有,可置放冕服的地方,会这么杂乱么?
“当日便是此处走水。”那礼部侍郎陈敬中答道。
“冕服放于何处?”慕无铮扫了一眼角落那处被烧得漆黑的墙体,那里很空,上侧有窗,那窗紧紧闭着,而那窗栏已是烧了小半了,慕无铮察觉到痕迹很新,就像……
就像是及冠礼后才添上去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