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何处有义?
道德仁慈,不过就是一张沾满了脓血的破布,低下遮掩着全数都是尸骸!
被放出来之后,祢衡浑浑噩噩,走了一夜,在晨间炊烟起时,他在城中走了一圈,然后再次找到一颗树,继续发呆。
祢衡发呆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是多长的时间,只是依稀有些光影抖动,然后有些声音飘过……
树下似乎有个蚂蚁窝,然后祢衡就看见蚂蚁从树下爬到树上,然后再从树上爬到树下,似乎这一棵树便是这些蚂蚁的整个天下,整个的世界。
巷子深处的那个棚户,每天早早出工劳作,然后日落拿到五个铜子,卖了一天的吃食,吃下去之后,便是两手空空回到棚户,然后等着第二天的劳作,去赚取第二天的铜子,仿佛从棚户到劳场,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祢衡看着,明白了,有些人虽然长的像是人,里面却依旧是个蚂蚁。
『生了!生了啊!』有人欢喜的跑过,碰见的都朝着他恭喜,是因为他家的牛要生了,然后要给大牛准备一些粮草吃食,要给小牛准备一点遮垫之物。
『死了!死了啊!』然后也有人悲怆的走过,见到他的都摇头叹息,是因为他家生了个小孩却养不起,只能掐死丢在了乱葬岗当中。
祢衡看着,明白了,有些人虽然长的像是人,活得却还不如一头牛。
这一方的天地,是真的天地么?
太阳升起,天就亮了。
这是规矩。
太阳降下,天就黑了。
这是规矩。
起风了冷,下雨了湿,白天太阳晒着热,晚上寒风吹着冷。
这些都是规矩。
祢衡明白这些规矩,但是有些规矩他不明白,但正是这些让他不能明白的规矩,却伤害他最深,让他最痛。
在一个坑摔倒,那是正常的,可是不能再同一个坑里面重复的摔倒。痛了,伤了,就要去想为什么……
这是祢衡的师长说过的。
传授祢衡经文的师长也说过,祢衡很聪明。
聪明人就喜欢思考,祢衡就在想着这些坑。而祢衡在思考的时候,便是一群人,或是一群什么动物,就会在旁边不停的在嗤笑……
『看,那边有个傻子!』
『看那个样子,好像是一条狗!』
『离他远一点,傻病和疯病都是会传染的!』
『哎,真是可怜啊,好好活着不成么?』
祢衡望着天,看着地,瞪大眼睛看着往来的人,或者人形的动物,然后笑了,如果这个世界的规矩让自己恶心,痛恨,那么为什么还要遵从这些规矩?
祢衡,悟了。
所以他看着众人,就像是天上的神灵看着地上的牛羊,眼神之中透露出来一种怜惜,也流露出一种鄙视,『尔等皆为碌碌,皆不足以数……』
作死的车轮,一路向前。
祢衡不是第一个作死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有一点需要记住,被车轮碾压所带出来的那些东西,千万记得,不要去看……
……o(TωT)o ……
平阳。
大汉骠骑府衙。
斐潜在喝茶。
茶香四溢。
斐蓁低眉顺眼的陪着在一旁。
『这两天都做了些什么?』斐潜斜着眼瞄了一下斐蓁,『我一没空管你,你就放飞自我了是吧?』
到了平阳之后,斐潜就不得不处理相关的事项,检阅周边的情况,自然就不太顾得上管斐蓁了,也让斐蓁做实放了好几天的羊。
不过一张一弛也是正理,不能一味的压迫孩子学习,当然同样的,也不能一味的放松。所以斐潜在让斐蓁度过了几天的休闲快乐的躺平时光之后,便是又将斐蓁提溜到了身边来……
『哪能呢……』斐蓁虽然不太能明白『放飞自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从斐潜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好词,连忙陪笑着说道,『我每天都有看春秋的……』
『哦?』斐潜不置可否,『那么读到哪里了?』
『读到了……呃,嗯……』斐蓁偷偷的看了一眼斐潜,『……齐桓公伐楚……』
斐潜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说来听听……』
『呃……咳咳……』斐蓁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缓缓的说道,『这个……嗯,齐侯与蔡姬乘舟于囿荡公。公惧变色禁之不可。公怒归之,未之绝也。蔡人嫁之。故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
斐潜嗯了一声。
『……』斐蓁等了一下,见斐潜什么其他的表示都没有,只能是无奈接着往下背,『……这个,嗯……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斐潜等斐蓁差不多都背完了,才缓缓的说道:『嗯,大体上还成。来,说说齐恒公为何伐楚?』
斐蓁怔了一下,『因为是蔡姬?』
『为什么是蔡姬?』斐潜追问道。
『这个……』斐蓁有些挠头,『这不是书上写的么?』
斐潜哈哈一笑,『书上这么写的,所以就不用动脑子了么?书上没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