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攀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明白崔琰的意思。臧洪之前反叛袁绍,那是因为袁绍出尔反尔,失去了诚信,但即便如此,当臧洪反叛袁绍的时候,依旧只有一地和少量的兵卒跟随,大部分的士族和大户,只是在口头上支持了一下而已,那么现在这些人又吵吵着说是什么『臧子源』第二,也多半同样只是落在口头上的。
另外一方面,崔琰说『道理』,便是关键词,现在是大将军行刺,然后追查凶手和帮凶,虽然明显有打击报复的嫌疑,但毕竟是师出有名。而现在冀州人士聚集在一处,自然也是要有『道理』,否则即便是立刻反叛,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响应。
众人有人愤怒,有人无奈,但是这其中的微妙,多少也是知晓一些。
『如今新年已过,春耕在即,』崔琰说了第二句话,『天下之本,便于农桑。大将军自有分寸。』
冀州一带,原本就不是属于曹操的,虽然说袁绍倒台之后,大多数人改了旗帜,但是也就是换了一个旗帜而已,在很多时候依旧是原本的人在进行管理,这固然会引起曹操的不满,尤其是上一次的清河事件,曹操虽然做出了让步,但也埋下了后患。
现在后患爆发出来了,曹操固然爽了一下,然而在紧接就是春耕要开始了,曹操除非是脑袋进水了,否则不可能为了出一口气,就放弃了冀州这一块几乎占据了曹操收入一半的区域。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大概率会选择收手。
再说了,真要是逼迫过甚,冀州真的叛变了,曹操自己也不好受。
在某种程度上,栗攀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说现在曹军在冀州南部攻破了十几个坞堡,看起来很可怕,但是仔细想想,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可怕,别看曹军现在杀的人挺多,但是都是一些普通大户而已,像是『边让』这种类型的,曹操还没有动。当然继续闹下去,谁也不确保曹操肯定不会动手。
只要冀州士族上下不至于乱了阵脚,顶住了曹操施加的压力,那么春耕一旦临近,曹操一方就自然是被迫要想冀州士族上下媾和。那么届时就可以化不利为有利,而且从另外的方面来说,这一次是一个危机,但也是一个机会。
冀州士族上下,自从袁绍死后,便是一片散沙。
即便是崔琰担任别驾,影响力依旧有限,即便是提前做出一些提示和布置,也依旧是有很多的地方大户并不愿意听从崔琰的建议,以至于行动的时候自然有先有后,混乱不堪。但是同样的,崔琰也在这一次的混乱之中展现出了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栗攀等人汇集而来,在此商议。
崔琰环视一周,说道:『据某所知,长安三辅之处,亦有莲勺大户数十,尽被屠戮……蓝田之处,亦有十余名子弟,皆陷囹圄……牵扯甚广,如今骠骑正派遣人员请查河东,缉拿之人,便是枷锁由不足用也……』
『什么?!』
『怎会如此?』
『纳尼?』
『……』
众人顿时纷纷愕然,然后便是一阵哗然。
栗攀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如此说来……』
崔琰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此非一人之事也……亦非冀州一地之事……诸位,需慎之……』
栗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崔公,莫非这大汉东西……可是……』
崔琰摇了摇头说道:『未可知也,莫须有也。』
人和人固然可以依靠阴谋诡计占据一定的好处,但若是提升到整个国家的层面的时候,阴谋诡计就难以施展了,毕竟相互之间的实力就是在哪里摆着,纵然可以利用计谋抢占一时的先机,但不可能一直都占据先机,最后的较量,依旧是要看实力的对比。
而现在,冀州上下,即便是崔琰有通天只能,可以将冀州上下散沙一般的人捆绑在一处,或许可以和曹操相抗衡,但是问题是现在不仅是曹操在这么做,连骠骑也在做,那么几乎就意味着整个大汉都将发生一些制度上的改变,之前的模式和结构都在发生着新的变化……
一味的对抗,或许也是一条路,但是有没有新的道路可以走呢?
那一条路更符合自身的利益,选择什么才有更好的未来。
这才是崔琰召集众人,想要告诉众人的……
现在,已经不是冀州一个地方的事情了!
……(╥╯^╰╥)……
『一本书……』
一名农夫有些茫然的站在书铺之外,带着一些畏惧的神情。
书。
这个原本在他的生命里面根本不会出现的字眼,让他感觉到了无所适从,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知道庄禾什么时候要除草,什么时候要浇水,甚至都不用下田地,只要站着远远瞄一眼,就可以知道某一块田地里面的庄禾究竟长得好还是不好,但是对于『书』这个全新的概念……
好吃么……
不是,有什么用么?
对了,书是用来看的,可是这么看,能有什么用?
农夫摸了摸怀里的小钱袋。
钱袋很小,农夫却觉得很重,很珍贵。
这是他,还有他妻子一个冬天额外付出的辛劳。一担柴火,十个钱,有时候不凑巧,碰上些难缠的,甚至还卖不出十钱,有时候不得不七八个钱就卖了。然后农夫也不能天天上山砍柴,因此二十几天下来,也就百钱都不到。
眼看就要开春了,地里面就要开始忙活了,农夫便是揣着这些钱,准备来买书。
如果不用来买书,那么就可以去买一匹麻布,或者是买一只小母羊,或者说……
个兔崽子,怎么会要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