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帝王之子

韩擒虎放下尸身,站直了身子。稀星洒下微光,那人徐徐转身,背负双手,眼里射出的寒光让李靖背脊一凉。

“原来是独孤兄。”韩擒虎拱手。

“韩总管,你是明白人。”那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皇室家事,恐怕不是你管得了的!把孩子交给我,你我交情还在。”

韩擒虎道:“独孤兄,此事与韩某无干,有话好说。兄台驾临敝府,吃杯水酒如何?”

“酒就不吃了……”“了”字还在嘴边,突见寒光一闪,那人手中吐出的软剑毒蛇般刺向李靖身旁呆立的孩子。这一着太过突然,李靖来不及多想,把孩子往身旁一推,自己却无法躲闪,尖锋刺入他的右腿。

李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闷响,那个瘦高的身影倒了下去。

韩擒虎从腰上扯出布帛,擦拭着两柄滴血的短刀,随后收回靴筒,对空沉声道:“韩重,收队吧。找几个人过来收拾一下。”

厅门外的矮墙上站起一人,轻叱一声,顿时响起跑步之声。月黑之下,那步履即使在矮墙上也整齐划一。不多时,一名披挂整齐的校尉率领四名卫士下了矮墙,默默将两具尸体抬起,向营栅深处走去。

韩擒虎拔掉李靖腿上的软剑,振臂一挥,那剑飞上房檐,钉入檩子。李靖右腿剧痛,鲜血流到脚上。韩擒虎没管他,抱起孩子返身回屋,拖出案几下一个铜盆,张嘴喷出秽物。李靖挣扎着重燃烛火,但见盆内足有两碗浓血,血色暗红。

韩擒虎喘息一声,摸出一颗丹药服了,才问:“三郎,腿伤不碍事吧?”

“回舅父,不碍事。”李靖按压住伤口,头上的冷汗滚落下来。

“涂些金创药,自行包扎吧。”说罢,他侧目看着那个似已吓傻的孩子,目光变得温柔,“你姓甚名谁?”

那孩童张了张嘴,没说话。韩擒虎也不在意,伸手去抓案几上的黄豆,放在嘴里嚼起来,但声势比先前小了许多,如同石碾磨粮。

李靖自行包扎完伤口,问道:“舅父,这贼人当真厉害!但舅父更是了得,只一击便取了他的性命,靖儿佩服得紧……”

韩擒虎咽下炒豆,森然道:“若论单打独斗,独孤魂杀不了我,我也不能一击得手。三郎习武已有些年头,你且说说,适才恶斗,究竟如何?”

李靖道:“此人趁舅父与他言谈之际,突施杀手想取小弟的性命,同时左掌突袭舅父右胸,都拼了全力。他料定舅父会救护靖儿和这位小弟,但他没料到舅父任他击打,也不管他的软剑,拔出短刀前后夹击,两刀均入心腑,一击毙命。”

韩擒虎目光亮了亮,赞赏道:“三郎目力非常人所及!但你耳力还须勤加练习。”

李靖垂首道:“请舅父教诲。”

韩擒虎沉声道:“舅父军府,有如地府,岂能容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韩重大哥得我真传,连只蚊子飞进来也晓得,只因不知虚实才把欧阳公和独孤魂放入,但已在墙头布下强弩阵。一旦舅父有失,此人就算宝象法王也难全身而退!”

李靖问道:“宝象法王是谁?”

韩擒虎眼中露出尊敬之色:“宝象法王,西域第一高僧,无人知晓他究竟到了何种武学境界。北周建德元年,法王北上,在突厥汗国力败三十八名顶尖勇士,威震漠北。据传法王的武器是一根金杖,但花木草叶在他手中,亦可变成杀人利器。”

李靖问道:“舅父的武功,难道不是天下第一么?”

“第一?”韩擒虎叹道,“天下之大,谁敢轻言第一?不说别人,单说本朝猛将史万岁,舅父也只侥幸赢过他一招。岭南俚人中有位女杰名冼阿英,从未有过败绩。突厥达头可汗,一掌能毙狮虎。陈国大将萧摩诃,有万夫不当之勇,曾屡败北齐劲旅。当然,那些世外高人更是深不可测。当年中原有一天才剑客萧玄机,来无影去无踪,四十岁时已无敌手,但不知为何忽然销声匿迹,据传出了西域抵达天竺再未归来。巫山隐居一位上古越国越女剑派传人,名叫巫山渔女,飞剑可以杀人。以前,舅父曾给你讲过慧可禅师及其弟子僧璨神僧,当然出家之人无意尘世虚名,但武功之高已臻化境。舅父当年西行之时,闻听崆峒山有位紫霄真人,绝壁行走如履平地,且刀枪不入,不知是否还在人世。这些武学大家,各有渊源奇遇,难说谁是第一。舅父虽喜好武功,但天生神力占了便宜。若真是天下第一,今夜岂能让独孤魂之流重伤内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