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不信无悲斋门下倒霉到这个地步,一个真心相交的君子都没有,全是些见钱眼开的小人吧?

秋意泊的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其实有一个可能,很容易猜,但是未免有点离谱——无悲斋帮助了扶瑶道君夺取鬼楼大权?鬼楼嫡系想要夺回大权,无悲斋和扶瑶道君关系密不可分,所以扶瑶道君与无悲斋都是必死无疑?

这到底是要什么样的密不可分的关系,才能让无悲斋站队到了这个地步?

举个例子,比如凌霄宗与百炼山关系好的宛若一家人,谁要是想争对这两家之一,优先争对另外一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在已知两家相互守望的情况下,无论削弱哪一家的实力,其实都是在削减双方的实力。

但问题来了,要是谁真有能耐把孤舟道君、秋意泊、凌霄道君全杀了,然后跟百炼山说‘你们想一起死还是你百炼山束手旁观’,那百炼山肯定选择束手旁观。且不提什么交情不交情,都有人能杀了孤舟道君和秋意泊了,他们还有什么干不了的?百炼山上去也是一道送死,自然是保存实力,然后悄悄收救凌霄宗弟子,自己再积攒实力,以待后来。

百炼山自然是好用的,如果攻击百炼山就会遭到凌云道界大部分宗门的恶感,所以一般人轻易不会这么做。那么无悲斋如果处于和百炼山相同的位置上,它为什么会被灭门?

秋意泊心道该不会这位扶瑶道君其实是他们宗门某位尊长的道侣吧?所以不灭无悲斋不行?已经是生死之仇了,只能灭杀?

勉强能说通,是真的很勉强……都修到道君这个境界了,除却一二痴人看不穿人间情爱,谁还能为了这些不惜背负天下骂名做这样不地道的事情?

秋意泊满脸都是问号……怎么说,总不能是无悲斋刚好遇到了个恋爱脑吧?

秋意泊决定求助一下金虹道君,金虹道君在秋意泊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恋爱脑的成分在,金虹道君彼时正在自弈,见秋意泊来了还当他有什么事,结果秋意泊张嘴就是:“师叔啊,我想跟你聊聊你的痛脚。”

金虹道君:“……?”

秋意泊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就是你已经故去的夫人和儿子。”

金虹道君轻笑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秋意泊道:“有个问题有些想不明白,就想问问师叔……师叔你也知道,我身边就没什么神仙眷侣,我姐姐倒是和姐夫过得不错,不过你也知道,我瞧着他们活似是我姐养了只跟宠,实在是没什么可参考的地方。”

金虹道君反问道:“把你不是也有道侣?”

“那我和阿浓也不一样。”秋意泊想了想道:“我和阿浓先是一个人,再是道侣,如果阿浓不是我了,那我也不会跟他做道侣,顶多有个露水情缘也就罢了。”

金虹道君眼中露出了一点莫名的意味来:“所以你想问什么?”

秋意泊斟酌了一下用词:“先问问师叔你和你夫人是如何在一起的?”

“无甚稀奇的,我与她是青梅竹马,自小长在一块,玩在一块。”金虹道君手中棋子并未落下,捏在手中把玩着,他侧脸而笑:“年少慕艾,她容貌极美,性子又娇俏,我爱慕她是应当的,反之,我那时性子也温和,又是少年英才,她爱慕我也是合情合理。”

“那师叔你是怎么和你夫人在一道的?”这个问题本不在秋意泊想要参考的范围内,但是有些好奇,于是顺嘴多问两句,金虹道君也不在乎多说一些,他道:“无甚稀奇,我们两个自小在一处,怎么看不出来对方的情愫?自然而然在了一起,只是不曾说穿罢了,师傅见我们亲昵,便私下问了我二人,为我二人赐了婚。”

金虹道君眼中流淌出一点温柔的光:“那段日子确实是好,新婚燕尔,看什么都是心满意足。”

秋意泊看他神情很是怀念,便问道:“师叔,既然你对夫人深情厚谊,若她今日还活着,你会如何?”

金虹道君干脆利落地道:“不如何,或许早已分开了吧。”

秋意泊:“……?”

或许是秋意泊傻了吧唧的模样太显眼,金虹道君轻声笑了起来,他道:“若她不死,我儿陨落,她也只会与我一道疯,她若不与我一道,我怕是容不下她……”

秋意泊干巴巴地说:“那两个人互相安慰,总能早日过了这伤痛不是吗?”

“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难道心中也是这么容易就过去了?毫无芥蒂?”金虹道君仔细想了想:“再者……少年情谊,待到年岁渐长,世间除却父母之爱子,岂有千万年不变的情感在?”

秋意泊尴尬地说:“那还是有海枯石烂的爱情在的……”

金虹道君一语道破天机:“那是因为他们死的太早。”

“长生,你不爱待在宗门,难道是因为你厌恶宗门的缘故吗?”金虹道君眼中熠熠生辉,他慢慢地说:“再好的风景,看上千百年也会腻,再好的人,相处千百年,也是要看厌倦的。”

“有些人不会,是因为他们死的太早了,他们没有厌倦的时间。”金虹道君微笑着将棋子放在了秋意泊手中:“我们不同,我们有千万年的时间,足以淡化一切。”

“长生,你该不会以为,我当年渡劫之魔障,皆是我放不下的缘故吧?”金虹道君抚了抚他掌心的棋子,“我选那一条路,只是因为那一条路我深有体会,格外好走一些而已。”

秋意泊提醒道:“那师叔你最后不也搞得自己疯疯癫癫才勉强过去了吗?”

金虹道君幽幽地道:“这种煞风景的话,你大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