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指了指一根柱子:“我刚刚把家主给杀了,喏,他头飞上去沾到的血还没来得及擦。”

他心中一动,陡然意识到了决不能让他爹和三叔在家里动手,他爹和三叔和他不同,他一个外来的穿越者都默认秋家是自己家,换到他爹和三叔身上就更是如此,他们可比他被宗族礼法腌得更入味儿,如果让他们在家中动了手杀了人,万一渡劫的劫数应在了家人上,这一关恐怕就难过了。

不是不能让他们杀,如果全家只有几个蛀虫,哪怕是几十个蛀虫,扔给他爹和三叔杀也无妨,左右都是要死的,无所谓是死在他手上还是他爹他们手上,但如今这蛀虫可能不止几十。按照他方才在堂中杀秋辟云,吓哭、吓吐了一票秋家子弟而言,在他爹和三叔的眼中估摸着女孩子还能忍让一点,男的都不配活在这世界上丢人现眼了。

可真的要让他们全杀了,这一关怎么过?再是蛀虫,也是秋家人,亲手屠戮大半族人,连他这个修太上忘情道的想到都有些皱眉,莫说他爹和三叔了。

秋临淮与秋临与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便见柱子上果然有几点血迹,秋意泊又指着他们两踩着的那地方说:“刚刚仆婢们弄的比较急,就铺了一块新的地毯,下面那块地毯上全是血。”

秋临淮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询问:“……嗯?”

随即他又笑开了,“泊儿,怎么想着一回家就杀人?”

秋意泊也笑:“大概还会杀很多,爹,三叔,你们不会怪我吧?”

秋临淮想了想:“不要杀太多,他们还小,再教一教总能教好的。”

秋意泊看着二人言行,也不提什么渡劫期,笑道:“那爹、三叔你们还留下听议事吗?”

“家无二主,你在此处就够了。”在他们两眼中,秋意泊无疑是值得信任的,既然秋意泊张口揽下此事,他们就放下心来,不再去管了。秋临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觉得有多久,你都大乘巅峰了?”

秋意泊道:“这些缓一缓在说,三叔,你和爹先回去更衣吧,一身的沙土……待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后我来寻你们。”

秋临与嗤笑了一声,紧紧地捏住了他的肩膀,挑眉道:“臭小子,我身上哪来的沙土?”

秋临淮轻笑着摇了摇头,“好了,走吧,此处让泊儿先处理好。”

秋临与这才松开了秋意泊,转身和秋临淮一起离开了。秋意泊目送他们离去,回身看向了秋二等人,温和地道:“封锁东苑,任何人无招不得靠近……谁若敢越雷池一步,我让他此生悔做秋家子。”

秋二老爷等人心中一寒,立即俯首道:“是,我等谨遵老祖之命,绝不越雷池半步。”

秋意泊缓步入座,接着谈方才的事情:“秋二,这一个月,你约束全家,另有一事,你以家主之名调查所有秋家旁支……五代内吧,若过五代,不必再查。”

秋家不可能留太多的嫡系在燕京,也不会有太多的嫡系。如今秋家内的嫡系,几乎皆是上一任秋家家主的血脉,至于上一任家主的兄弟,哪怕是嫡出,也将归入旁支,近两代内若是无营生亦或者恰好在燕京谋生的才会留在本家。至于其他旁支,慢慢地就会散到全国各地,乃至朱明国外。

“秋四,你查秋辟云的手脚,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又支持了哪几个山大王。”秋意泊吩咐道:“秋五,族中应该有总账目,我想知道这二十年来,我秋家的积蓄还剩多少,动了多少,又去了何处。”

“秋七,你与秋五一道,顺带查一查如今到底有几个山大王还成气候的,我要他们的底细。”

秋二老爷拱手问道:“老祖,孙儿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秋意泊放松了背脊,他眯着眼睛指了指天:“我可是冒着被雷劫劈的风险才坐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那衍天宗的小姑娘说他留在燕京会被雷劈,他本来想着秋家能有什么事儿,他不过是回来看看怎么就挨雷劈了,如今算是知道了……不过这一场劫雷,也不能说真的就得批到他的身上。

衍天宗的无铭可以当个谜语人,他为什么不能呢?

他不怂雷劫,但不代表他就喜欢被电着玩儿,他又没什么奇怪的爱好。

秋二老爷道:“老祖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秋意泊颔首:“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你们且去做,做好了,我自然给你们施展拳脚的地方……记得,之前犯过什么错不要紧,要紧的现在——我要的东西,务必要清晰明了。”

众人起身躬身行礼:“是,老祖。”

秋意泊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好了,今日就散了吧。”

“是,孙儿等告退。”

秋意泊见他们离开,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主要是觉得累得慌——总算是都安排完了,他着实是不大喜欢这些,以前那是没办法,没想到混到大乘了还得操心家族……唔,还好不是渡劫期撞上的。

想到这里就很佩服金虹师叔,他虽然最后不是用家族破的劫,但此前可是扎扎实实操心了家族数百年啊!

他起身,一边寻思着一会儿吃点什么,一边往暮云斋的方向走。他觉得他跟他爹、三叔果然是亲父子、亲叔侄,那叫一个心有灵犀,今天他下午吃的晚,就不怎么想吃晚饭,没想到这一耽搁,刚好等到了他爹和三叔回家。

别说,发了一通火后确实是有点饿了。

想吃顿好的!

暮云斋周围静悄悄地一片,连侍女都没有一个,秋意泊看得很满意,看来秋二做事是有一手的,可见他老秋家也没全烂完。寝居没有人在,他循着水汽摸去了西侧的温泉,果然他和三叔就泡在里头。秋意泊微微笑了笑,也不打招呼,悄悄地坐在了池边上,踹了鞋袜将两条腿伸了进去,被热泉水一烫,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今天洗过澡了,不是很想再泡一次,但泡个脚养养生还是可以的——有一说一燕京这风气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这天是不算冷,可到底也是秋天了,那鞋子就真的给木屐啊!衣袖又那么大,风一吹全往里头钻,好看是好看,但冷啊!

秋意泊又没忍住笑了起来,一眨眼,连他都到了泡脚养生的年纪。

忽地,他听见秋临与幽幽地道:“不许往池子里扔生姜。”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三叔你还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