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停，风雨停。

她垂眸了一会儿，盯着泡在水中的双足。雪白的膝盖上有了不知何时添加的淤青，用手轻轻的揉了一下倒是也不怎么疼。

直到有声音响起，她才记起来叫什么名儿来着。“影子小姐，劳烦您务必要糊弄过去!” 他也长的白白净净是很多姑娘家心悦的模样，可偏偏就剃了头去出家当和尚了!

这是凌影阴第一次出卖了自己所谓的尊严去做这一行生意，虽然是以自由身去做不自由事，但是自食其力的初体验还是美妙的。

“小师傅，可知我平素爱吃什么？” 这句话，难倒了舒森闲。他对着影子小姐双手合十，道：“吃荤吃素。”

看着来往无数的帆船游于家禽和肉尸同存的污水中，凌影阴也不肯回答。

曾经开朗活泼的孩子变得沉稳许多，闷闷不乐地抠着还没有结痂的伤痕。“红糖玫瑰糕，小师傅可要记得……”

舒森闲应：“本来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原来是京中的贵人常吃糕点啊？” 还没各自熟悉，他就了解了她短暂的过往。

凌影阴看向尽头，听着哗哗流水音。惆怅地皱了眉，思量着：“我自国都来，去往旷野处。”

人海茫茫中，谈笑风生：“舒家屯粮，早就是三城灾民眼中的为富不仁的奸邪人士。且不说救灾的将士饥一顿饱一顿，就是那吃惯了美食珍馐的公主王爷。就凭他们屯兵，你们屯粮。多数人饿死还是少数人饿死，小师傅可想通了吗？”

他摸了摸光滑的头颅，羞涩地解释着：“慧者屯兵，愚者屯粮。”

她并不想当了被吃的口中餐，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奴隶。而现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中，独身的女子就成为了香饽饽的摇钱树。

“烧了这批粮，你们就可以活下去了吗？恰恰相反呢，所有的人都活不下去，哈哈哈哈!” 凌影阴情绪高涨了，最终是没了半分收敛地真实表述着。

当家做主的家主是舒家夫人，舒森闲的母亲优雅地举着夜光酒樽，细品着有了好些年头的佳酿。

还是觉得那小丫头还是嫩了些，而她的下一句开口：“借他人的人力和财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舒山秀鼓了手掌，认可了自举的谋客。“影子小姐真是有点东西!”

死神敲了阎王门，舒家母子是懂得。

影子小姐着青衣戴竹笠配软鞭，好似江湖中的神秘人。舒山秀也不会仅凭她的三言两语，就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事业，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放手去干。

她回眸数次，用腰间的软鞭勾起来了想要拿到的夜光酒樽。这无疑是与舒山秀交锋，舒森闲赶紧为母亲解围道：“既不是敌，也绝非友，还请影子小姐，好生客气些。”

“我就凭着会些拳脚功夫，想夺了夫人的性命也是轻轻松松。”草船借箭，只欠东风。而战局也是势力大的欺压并吞并势力小的，是：“大之伐小，强之伐弱，犹大鱼之吞小鱼也。”

她为什么要问舒森闲？凌影阴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每句话的意思。踏过世界的每一丈，是用脚来衡量。看着三城的曙光寄托在舒家人的身上，就忍不住要来喝彩这样的荣光。

说服舒家，并不是目的。当然，舒山秀也不是好柿子任人拿捏。舒森闲明知世事纷扰还会回归红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出家当和尚不过是个仪式而已？

若是毁掉这批粮食，她个小女子又能得到什么像样的好处呢？若是得到人人歌颂的功德，就成了庙里高供的活菩萨吗？

凌影阴有些曲扭的想法，不足以外人道。以燕京为正中央的方向，竟然是那般的天大地大。

舒家强撑了一段日子，还能强的过地头蛇不成？

舟停，风雨停。